人 生 是 流 水 席
作者：心如大海
街角巷尾的小吃摊，灯火昏黄而暖热，人声鼎沸，烟雾缭绕。人们散坐于方桌周围，彼此不相识，却又因这一碗滚烫的粥、一碟凉拌菜、几串烧烤而聚拢于此。
我坐于其中，碗里热汤升腾的雾模糊了眼前光景，恍然间仿佛瞥见人生的缩影：一张大桌，众人围坐，忽聚忽散，如流水席般不停歇。
席间人，如流水般来了又去。儿时见过的人和事，模糊又清晰。穿着大裆裤拾粪的姥爷，拉着风箱做饭的姥姥，还有早上从茅厕回来把手按进酸菜缸的奶奶……他们如过眼云烟，渐渐飘远。曾经的玩伴儿，同学、朋友，也都各奔他乡，久久没有音信。
后来，信息发达了，写信已经是孩子们听说过，却没做过的事情。手机、电脑、QQ、微信，语音、视频聊天，成了生活的常态。
生活里，不同的时期，我们各自的角色不尽相同，随着环境变化，周围的同事和朋友也不一样。经济条件和思想意识变化，三观的认同也有不同变化。即使是做同一件事，彼此的想法和目的不同，也很难走到最后。欣喜的遇到，倏忽又散了。
学识、修养和德行，决定了遇到事情，处理的方式不同。分手时，有人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仿佛永远不见；有的人言辞得体，温文尔雅，一转身，永绝天涯。
又一日，我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相熟的故人。他站在巷口，轻轻握着我的手，笑着道：“我明儿就要走啦，去外地闯荡闯荡。”他脸上笑意分明，声音却如浮在空中的尘埃般虚飘。我愣愣地站着，竟连一句祝福的话也忘了说。他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而我心中分明记得他平日爽朗的笑声，但此刻这笑声却如沉入汤锅的月亮，竟再也寻不着了。
宴席之上，总有人悄然离席。春节家宴那日，满堂笑语喧哗，盘碟交叠，杯盏碰撞，可妻子却总不忘往桌上添一副碗筷，还要留出点儿剩饭。我知道那是给逝去的先人备下的，我看向儿子，他心领神会，默契传承，留下短暂的一片寂静。
夜深了，我独自踯躅在归家的路上，只觉身后那些灯火渐次熄灭，人影亦如流水般消融于夜色。我们终究只是彼此生命席间偶然相邻的食客，人潮的流动，带走了面孔，却把滋味深藏于心底——那些熟悉的面孔，音容笑貌，都渐渐远去，只剩下茫茫人海……成了流席中散落的遗珍。
流水席终究会散，而席上匆匆一坐，何尝不是一次相遇的郑重？生命即是在这聚散如流水的筵席上，由滋味浇灌成长。当人声散去，灯火熄灭，心底的滋味却愈发清晰——恰似那滚烫的粥，凉透的菜，几串烧烤，它们早已渗入骨血，成为支撑我们默默走下去的食粮。
这宴席，原是无终局之宴；席散人去，余温犹在——那些味蕾记得的，便会在记忆里留存。
审核 李苹
华人诗社出品
2025.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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