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风雅入画来:探寻华夏美学的精神长卷
文/吴体道
中华五千年,一直关注着“美”。对美的描述或从点、或从面,都在向后来的我们展示着,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篇幅的描绘?用心品味,皆来自各种社会因素对审美和艺术的作用和影响。用李泽厚先生的话来说,艺术趣味和审美理想的转变并非艺术本身所能决定,决定他们的归根结底还是现实性。
数千年的艺术文化并非诞生于平稳和谐的温床,而是创作者将对现实的观照与对未来的期许熔铸其中,以笔墨为舟,载着 “占有” 时代精神的创作意识,在历史的长河中破浪前行。这些作品本质上是不同历史时期,文化艺术形态在文人精神世界中,经情感价值判断与意识形态淬炼后的结晶。
回溯历史长卷,不难发现文学艺术的高峰往往与时代动荡相伴相生。在凋敝的社会图景下,艺术的星火反而愈燃愈烈;而当政治昌明、经济繁荣的表象掩盖了深层的精神诉求,文艺创作有时却会陷入短暂的沉寂。清代诗人赵翼在《题遗山集》中以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精准概括了这一独特现象。其中,魏晋时期堪称典型 —— 这个中国历史上最为动荡的时代之一,却孕育出了文学艺术的巅峰之作,让后世文人追慕至今。
然而,中华文化之美博大精深,绝非只言片语所能尽述。下文将从绘画、诗歌、文学等多个维度,探寻艺术与时代相互激荡的动人篇章。
一.画卷篇
远古先民以独特的方式镌刻文明印记,他们借结绳记事留存岁月痕迹,靠言传身教传递生存智慧。彼时,原始居民对自然万象怀着虔诚的敬畏,将风雨雷电、山川草木视为上苍旨意,赋予某些动物神秘色彩,图腾文化便在这种原始信仰中应运而生。以 “祭礼” 为核心的图腾歌舞,不仅是原始艺术的雏形,更承担着多重社会功能:它像无形的纽带,凝聚原始群体,统一意识与行动方向;又似生活的预演场,通过模拟生产生活场景,锤炼个体技艺与群体协作能力。在不同民族文化的交融碰撞中,原始的混沌经验逐渐被梳理、提炼,走向秩序化与形式化。
从母系社会迈向父系社会的历史进程,悄然映射在器物纹饰的演变之中。图腾崇拜的痕迹逐渐褪去,陶器纹饰从简约灵动的几何图案,转向蕴含权力意味的复杂纹样。这种从舒缓到压抑的风格转变,恰似一面镜子,清晰映照出社会结构与权力关系的深刻变革。
随着社会的演进,艺术的形态也在不断蜕变,从活泼生动的陶器纹饰时代,步入充满狞厉之美的青铜时代。历经千年淬炼的青铜器物,每一道纹路都承载着历史的厚重。它们既彰显着暴力与惶恐交织的野性之美,又成为记载残酷历法、殉葬制度的冰冷载体,沦为奴隶主炫耀野性崇拜的工具。宗教的神秘色彩与世俗的权力欲望,在青铜铸造的绿色洪流中交融,将那个时代的疯狂与文明尽数呈现。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艺术长河奔涌向前,从野性张扬的青铜文化,到寄情山水的唯美画卷,再到描绘世俗百态的《清明上河图》。尽管其中不乏歌功颂德的成分,但不可否认,这些艺术杰作都是人类迈向文明的不朽丰碑。
二.文化篇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人类文明在不断从蒙昧走向理性的进程中自我完善。先秦时期,理性精神如璀璨星河,照亮思想文化、文学艺术与建筑美学的各个领域。儒家入世与道家出世思想相互交融,诗歌创作遵循 “赋比兴” 原则,建筑艺术亦彰显秩序之美,共同勾勒出理性光辉下的文明图景。当 “百家争鸣” 的辉煌落幕,汉武帝推行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理性思维自此更深入地扎根于社会意识之中,成为时代精神的重要底色。
魏晋时期,动荡与战乱如阴霾笼罩大地,给人们的心灵留下难以磨灭的创伤。曹操笔下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的慨叹,看似满溢伤感与绝望,实则是在命运无常前既无奈顺从,又不甘沉沦的复杂心绪。这种对生命的深刻思考,不仅推动了文学艺术的觉醒,也在宗教文化领域掀起波澜。以佛教石窟艺术为例,彼时百姓深陷水深火热,迫切渴求安定与慰藉,佛教的因果轮回、佛理教义成为他们的精神寄托。奇妙的是,动乱年代里的佛像却常展现出神采奕奕、超然物外的姿态,以不食人间烟火的宁静,与战火纷飞的现实形成强烈反差,塑造出独特的美学意境。
石窟壁画题材丰富,除佛像、佛教故事等经典内容,还生动描绘了狩猎、耕作、纺织、交通等世俗生活场景,成为窥探封建社会政治、经济与文化的珍贵窗口。随着佛学思想的广泛传播,其影响力与日俱增,莫高窟等艺术瑰宝之外,寺院建筑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杜牧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的诗句,便以浪漫笔触勾勒出南朝寺院林立的盛景。这些木质构筑的寺院,不仅是宗教活动的场所,更成为承载时代审美与文化记忆的独特载体。
三.诗词歌赋篇
诗歌的源头可追溯至上古占卜文化,历经千年演变,在隋末唐初时呈现出独特的精神气象。此时的诗歌如少年初涉人世,字里行间流淌着懵懂、憧憬与感伤,既有对历史烟尘的叩问,亦有对新时代来临的惶惑。张若虚在《春江花月夜》中发出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照初人” 的哲思之问,以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的时空对照,揭开了新时代的序章 —— 那份对未来的期待中,分明交织着士人阶层特有的审慎与忐忑。
及至盛唐,诗歌迎来了振聋发聩的 “元音” 时代。建功立业的豪情、奋发向上的意气成为主旋律:李颀以 “莫见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 警示人生进取之姿;高适以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抒发送别时的磊落胸襟;王翰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的边塞绝唱,更将壮士的豪迈与苍凉推向极致。即便山水田园诗,亦在空灵意境中蕴含阔大气象,如王维笔下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以动衬静间尽显盛唐山水的雍容气度。
诗仙李白无疑是时代精神的最佳注脚:他 “天子呼来不上船” 的疏狂,“千金散尽还复来” 的豁达,“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的刚直,将盛唐文人蔑视权贵、纵情天地的人格理想,化作笔底奔涌的浪漫主义洪流,成就了后世难以企及的飘逸巅峰。
安史之乱如巨澜翻涌,帝国由盛转衰的同时,文艺审美亦悄然转向。杜甫的 “诗史”、韩愈的 “古文”,共同构筑起现实主义的艺术典范 —— 他们既讲究格律章法的精工,又追求内容与形象的浑然天成,为千年封建文化确立了 “文以载道” 的美学规范。至晚唐,国事日非的阴影渗入诗心,笔下世界从对家国的宏大观照,转向个体心境的精微描摹:温庭筠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的羁旅清寒,李商隐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的缠绵悱恻,皆在时代褶皱中孕育出纤细幽微的审美特质。
纵观中华文化脉络,无论鼎革动荡或是治世清平,文艺始终是时代脉搏的共振者 —— 它以诗心为镜,既映照过 “盛唐气象” 的万丈光芒,也沉淀着 “末世悲歌” 的深沉肌理,最终在时空淬炼中,凝成中华民族独有的精神史诗。
作者简介:
吴体道,一个异地工作的迷糊虫,工作浑浑噩噩,唯一乐趣是看看小书,写写自己的快意人生。拒绝内耗,尤其是老板们的饼。幻想跟梦想,我选择做梦。自己画的圈,应该不会把自己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