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

文/韩寒

夜，如墨般浓稠，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眉眼之上。万籁俱寂，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划破这深沉的寂静，仿若利刃刺破绸缎，短暂却又惊心。我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思绪如脱缰的野马，在脑海中横冲直撞，无眠的烦闷像潮水般将我紧紧围困，让我几近窒息。终于，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煎熬的禁锢，决然起身，披上外衣，踏入这无尽的黑夜。

刚一出门，凛冽的寒风便扑面而来，似一把把细密的冰刀，割得脸生疼。我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并未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迎着那彻骨的凉意，迈出了第一步。路灯昏黄的光晕洒在地上，像是瞌睡人的眼，半睁半闭，无力地照亮着一小片区域。我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宛如一个孤独的幽灵，如影随形地跟着我，在这暗夜中前行。

街道两旁的树木在风中瑟瑟发抖，枯枝败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在低语着夜的秘密，又似在为我这突兀的举动而窃窃私语。我加快脚步，想要甩开这莫名的诡异氛围。每一步落下，都能清晰地听到鞋底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嗒嗒”声在夜空中回荡，仿若敲响了孤独的战鼓，为我这一场未知的夜奔拉开帷幕。

风愈发强劲，呼啸而过，像一头猛兽在耳边咆哮，想要将我吞噬。它掀起我的衣角，肆意地拉扯着我的头发，可我却有一种异样的畅快之感。平日里那些被压抑的情绪、那些难以言说的苦楚，此刻都随着这风，有了宣泄的出口。我张开嘴，大口呼吸着这清冷的空气，仿佛要将体内的浊气一并吐出，让这夜的纯净来涤荡心灵的尘埃。

路过一片开阔的草地，月光洒下来，给草地铺上了一层银霜。每一根草尖都闪烁着微光，像是无数颗细碎的星星坠落凡间。我在草地上狂奔起来，脚步踩过的地方，惊起一片“簌簌”声。露珠被震落，散发着晶莹的光芒，似是这夜为我洒下的泪滴。我仰起头，望着那高悬于天际的明月，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它静静地悬在那里，阅尽人间悲欢离合，却始终沉默不语，只是用那柔和的光芒，给予万物些许慰藉。在这月光下，我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那些琐碎的烦恼、渺小的挫折，都在这浩瀚的宇宙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继续前行，不远处是一座废弃的桥梁。桥身斑驳陆离，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砖石缝隙间生长出的杂草，在风中摇曳不定。我走上桥，脚下的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似是不堪重负的呻吟。桥下是潺潺流淌的河水，在夜色中泛着幽光，河水拍打着岸边的声音，有节奏而又单调，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又悠长的故事。我站在桥中央，张开双臂，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夜的气息。风从袖口、裤管钻进来，灌满全身，我却觉得无比自由。这一刻，我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世俗的纷扰，只剩下我和这纯粹的夜。

跑下桥，沿着河边的小径奔跑。河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丝湿润与清新。偶尔有小鱼跃出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打破水面的平静。岸边的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飘舞，似是想要拂去我身上的疲惫。我一边跑，一边伸手去触摸那些柳枝，柔软的触感如同轻抚着梦境一般。在这奔跑的过程中，往事如电影般在我眼前放映。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成功与失败、爱恋与别离，一一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勾起了我心底深处的情感，或甜蜜、或苦涩、或遗憾、或释怀。

不知跑了多久，双腿开始沉重起来，每一次抬起都像是灌了铅一般费力。汗水湿透了衣衫，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可我不愿停下，因为一旦停下，那些刚刚被我抛诸脑后的烦恼或许会再次汹涌而至。我咬着牙，坚持着，一步一步向前挪。此时的夜，已经不再是起初那般令人恐惧的黑暗，而是成为了我挑战自我、突破极限的见证者。

终于，我看到了前方出现曙光的地方，那是城市的边缘，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我知道，夜即将过去，黎明就要来临。我放慢脚步，缓缓走向那片光亮。回首望去，身后是长长的跑道，那是我一夜奔跑的轨迹，也是我与黑夜抗争、与自我对话的历程。每一步都承载着我的汗水、我的坚持、我的成长。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我身上时，我闭上眼，尽情享受着这温暖而又充满希望的光芒。那一刻，我心中充满了感恩。感恩这黑夜给予我的磨砺，让我在孤独中学会了坚强；感恩这奔跑的过程，让我懂得了坚持的意义；感恩生活赋予我的一切，无论是喜是忧，是甜是苦，都是生命最珍贵的馈赠。

这场深夜的奔跑，于我而言，不仅仅是一次身体的锻炼，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在这暗夜中，我曾迷失、曾彷徨、曾挣扎，但也找到了勇气、找到了力量、找到了前行的方向。就如同在生活的漫漫长路中，我们难免会遭遇困境、陷入黑暗，但只要我们有勇气去面对、去抗争、去奔跑，就一定能穿越那重重黑暗，迎来属于自己的黎明之光。而这光芒，将永远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让我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无论遇到何种风雨，都能坚定地走下去。

作者简介：韩寒，江苏省连云港人，1990年出生，江苏海洋大学毕业，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连云港公益协会会员。国企工作，多年来，在省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首），诗文被选入多家文学作品选集，江苏省作协“壹丛书”入选者。著有散文集两部、诗集三部、小说集一部，现为都市头条，采菊东篱文学社特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