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沟纪事(之三)
姑父远门堂弟李世民,也是李姓第六门的后人,他生于1922年,小姑父一岁,我称他大叔。但十里八乡知道他叫李世民的人极少,喊他“老漂”这个名字的不乏其众。平辈的喊他老漂大哥,晚辈的喊他老漂大叔。无论谁喊,他都会满面微笑亲切地应答。孩提时代,我因喊他一句“老漂大叔”被姑父听到了,严厉地训责我:“这名字是你能喊的吗?要遭天打五雷轰的!”
后来我才明白姑父为什么严厉训斥我,原来“老漂”两字与世民大叔的乳名有着密切的联系,作为近门晚辈我是不能这样称呼他的。老漂大叔的父亲叫李德,也是李老弼的近门堂弟。李老弼观其年轻的李德夫妻老实、厚道、能干,就雇他们帮他跑大别山一带的竹木生意。夫妻二人长年不辞辛劳地奔走在北大沟、西淝河、淮河的航道上。1922年,俩口从南方拖着一船竹木,刚从西淝河转入北大沟,媳妇突然对男人说:“我要生了!”男人又喜又急,火燎燎地说:“你不能生,憋住!憋住,还有20里水路就到家了,到家安安稳稳地生。”妻子气得骂他一句:“这是能憋得住的事吗!”在距小镇还有15里水路的地方,女人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儿子,就是老漂大叔。因为俩口长年在船上跑竹木生意,船,就是他们的天地,就是他们家庭生活的经济来源,他们爱船如命,因此给刚出生的儿子取了“船”这个乳名。因为船总是漂在水上,不知是谁,最先喊出他的另一个名字“老漂”。这个名字便随他一生,而李世民这个真实的名字似乎和他没有了任何联系。
老漂大叔,最能代表那一带朴实的农民形象,他不知书,却很达理。小镇谁家姑娘出嫁,总请他做送客。似乎只有他,才能做小镇人的形象大使;也只有他,才能把小镇的礼义推到一个崇高的极致。哪家有了矛盾,也都请他去调解,几句温热的话语,客气中夹几句骂声,骂声中夹几句劝导,便化开了日子结下的冰层。他为人善良,谈事向理不向人,成为小镇解决乡民百事的高手。当然,他一生谈得最多的还是李老弼。李老弼对他家有恩,当上一辈人大都老去之后,老漂大叔成为小镇的百事通和解读李老弼最权威的人了。老漂大叔常说:“那个时间,出颍州东北六十里到咱这小镇,沿途只要打着李老弼的名号,有吃有喝,不花分文。杨桥、插花、冉庙一线,都有李老弼的铁杆朋友,一旦有兵情匪祸,就有探子飞马来报。”老漂大叔讲述这些陈年旧事时,不仅是为李老弼而骄傲,也为他自己是李老弼的近门而感到自豪。
老漂大叔说,在这十里八乡李老弼有这么高的威望,与他的妹妹有关。他妹妹没有名字,只知道姓李,嫁给朱姓人之后,她便有了“朱老李”这个大名。乡人尊称她为“朱老李家”。其实朱老李家所在的村庄,就是生育我的朱姓村庄。朱老李是东院我麻二爹的婶娘。我姑妈与姑父的婚姻,就是这位老太太介绍而成的。虽然她一字不识,与哥哥李老弼一样,精通人情世故,为哥哥打造了半个人脉江山。老太太一生爱给别人介绍对象,她介绍的七村八寨的婚姻与小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亲戚连着亲戚,盘根错节,这样也为李老弼编织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络。
出小镇,过北大沟,北行十五里,有一村庄名曰朱寨,李老弼的妹妹就嫁在这个村子里。由于这种关系,朱姓人喊李老弼为哥的、为舅的便有了一大堆。那些不亲的、拐弯抹角的也都和李老弼攀上了亲戚。此可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深”了。
朱寨有一家朱氏四兄弟,老大叫朱大豪,老二、老三、老四叫什么名字,连朱寨本村的人,现在也没有能说得清楚的。四兄弟得势后,成为这一带赫赫有名的土匪头子。朱大豪被人称为大大人,老二、老三、老四,被称为二大人、三大人、四大人。他们真实的名字对他们已没有了任何意义,唯有“大人”二字代表着他们的身份与地位。
朱氏兄弟父母早逝,家境贫困。开始,娶了妻子的朱大豪带着幼小的三个弟弟到蒙城县的三义集给一位地主打工。没想到地主看上了朱大豪年轻美貌的妻子。在朱大豪去蚌埠拉货的一个夜间,地主把朱大豪的妻子强奸了,女人一气之下,选择了悬梁自尽。朱大豪三个十几岁的弟弟一怒之下,勒死了地主的独生儿子。朱大豪从蚌埠赶回去,双方都把对方告上了官府。那时,蒙城县与阜阳县均属颍州行署管辖,官司一级一级打到颍州府衙。旧社会的衙门,哪一个不是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呢?像朱大豪这样打长工的穷光蛋,没见过市面,也没有人脉关系,三尺法堂之上,怎能有实力和蒙城县有钱有势的地主老财对决?若是打败了官司,三个弟弟可能会一命呜呼!于是,朱大豪哭着泪着,找到李老弼的妹妹朱老李。一次一次地求人,一次一次地哭爹爹告奶奶地喊冤,说动了朱老李。于是,下面的情况,从开头到结尾,起承转合,都是老少皆知的格式了。最后,由朱老李出面,搬动了哥哥李老弼的大驾。李老弼没收朱大豪的一分一文,骑马来到颍州府,在三里湾的一家里旅舍里住下后,晚上找来官府的张三、李四,三下五除二便把这件事摆平了,监獄很快放出了朱大豪的三个兄弟。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很快占领了东北全境。白山黑水的百姓蒙受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饥寒交迫的诸多苦难,不少人逃亡到了内地。而内地呢,军阀割据,社会动荡,混乱不堪,在各种统治秩序和权威失控瓦解的时代裂缝中,逢遭乱世而得不到政府保护的百姓,为了自保和求生,破釜沉舟,趁机揭竿而起,一时间皖北大地上匪患连绵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细想起来,这一时期土匪横行,是有一定的客观原因的。皖北的阜阳地区,地处河南、山东、安徽交界之处,属于几不管的地方。安徽想管,管不了,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从地理来看,南北之间,从长江到陇海铁路;东西之间,从津浦铁路到平汉铁路,在这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没有铁路,公路也少得可怜。这一带又是黄泛区,贫困交加,灾年不断,举目只见河水麦田。家家户户为了不受水淹,只好在垫高的地基上盖房屋。所以阜阳人说这块地方“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一些土匪,为了生计,时而河南的到皖地作乱,时而皖地的到河南作乱。昏官不理乱世,甚至官匪勾结,成为他们各自发财之道。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朱寨的朱氏四兄弟穿上夜行衣,呼朋引类,招集男丁,经历了一番传奇般的经历后,成为当地最强悍的一支土匪。虽然他们也绑票砸窑,但其对象均是恶霸地主,而不劫掠平民百姓,且以杀富济贫为己任。因有救命之恩,朱大豪对李老弼承诺,手下人哪个敢到你的小镇拿一根针偷一条线,我要剥他的皮,挑他的脚后筋。以小镇为中心,北大沟方圆20里范围内,哪家少头羊、丢只鸡,都由我四兄弟赔偿。朱氏兄弟为朋友两胁插刀的义举,确实为小镇带来了多年的平安。
大沈营有一位年轻的地主,长年跑太和做药材生意而发了大财。由于他成天到戏园子看戏,遇到太和戏班子里一位唱花旦的女生,日久生情,两人便定下终身。并定于1933年八月十五月回大沈营完婚。太和紧靠河南,也是几不管的匪患之地。那里的一位土匪头子是个戏迷,早就迷恋上这位女生,没想到她被做药材生意的阜阳人勾走了,远嫁百里之外的大沈营,气得他七窍生烟,决定在他们完婚的八月十五之夜,抢回这位戏班子的女生。
大沈营举办的这场大婚仪式不可谓不隆重,白天请来众多三朋四友、亲戚邻居大吃大喝不说,晚上,还专门请来一个河南的戏班子演了一场《穆桂英挂帅》。新娘是演戏的出身,新郎是个戏迷,两人因戏生情,按说对河南人演的《穆桂英挂帅》这场戏,他们是最有权威的评判者。戏台上热闹异常,戏台下掌声不断。新郎与新娘端坐在台下最醒目的茶几两边,却怎么也听不进去看不下去,平日哐哐啷啷的梆子声锣钹声令他们兴奋异常,可今天对他们二人来说,这一切都去失去魅力,一分一秒时间的延长,都令他们心烦。今夜是什么日子,是他们的大婚之夜,再好的戏也难得看下去,他们恨不得戏早一点结束,进入洞房的春梦之夜,开始他们的云雨之欢。
好不容易熬到大戏结束,未等客人散去,二人便退出人群,步入新婚的洞房。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在院子里石榴树下的一片向日葵背后,九位太和的土匪已藏身多时了,另一位在村子西头的树林里,在看守着他们的十匹战马。
小两口入了洞房,火急火燎地便钻进了被窝。开始了你撩我、我摸你的战前动员,之后,年轻的小地主正想扬鞭跃马大展身手之际,院子里“砰”地一声枪响,房门被一脚踹开了,几个土匪一阵风地涌了进来。新郎储存已久的那一股子澎湃激情突然泄了出来,流在了新娘的身上。新郎哪见过这种架势,赶紧滚下床来,跪在土匪面前,像鸡啄米一样磕头:“别杀我!别杀我!我把媳妇让给你……”土匪让新娘穿上衣服,向扛麻袋一样扛起新娘扬长而去。走时,给新郎丢下一句话:“你还算识相,给你留一条狗命。”
枪声惊醒了刚刚睡下的人们,左邻右舍跑来问明情况后,对新郎的父亲说:“还犹豫什么,赶快到朱寨朱氏四兄弟那里报告,只有他们才能把媳妇追回来。”
好在只有三、四里路程,新郎及他的父亲哭着泪着跑到朱寨向朱氏四兄弟讲明情况后,二大人说:“肯定是太和的鳖龙那伙人干的,他们身外长胆,胆大包天,竟敢来到我地盘上抢人了。”于是喊来十个弟兄,向太和方向催马追赶而去。
追到太和县境的三塔集,二大人的人追上了鳖龙这一伙土匪。“砰砰”两枪打死了两个土匪。鳖龙见势不妙,丢下新娘落荒而逃。
在回来的路上,新娘坐在二大人的怀里,刚刚过去的新婚之夜的惊心动魄,追杀太和土匪的血肉拼杀,被二人忘得一干二净,随着马蹄的哒哒声,他们在马上有说有笑。就在女人一声声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中,她的一只柔柔的妙手握住了二大人裆下的那个东西。问二大人:“这是什么?”二大人笑曰:“你的小弟弟”。她笑着说:“我喜欢它,虽然小,它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我那一口不行,他不是男人,是熊蛋包,是他不要我了。我是干净之身,还是玉门黄花呢。”说着,她用力地握握“小弟弟”,说:“我想要它,它是我的。”
二大人高兴地说:“你要它,我给你。”便招呼他手下的几个兄弟,“你们先走,我要解决问题。”于是,翻身下马,把这女人抱下马来,放在一块成熟雪白的棉花地里,立刻唤出急不可待的“小弟弟”,为这个女人开封破红了。于是,这个女人,便成了二大人一生的女人。
解放时,二大人及三位兄弟皆被人民政府镇压。这个女人被划为地主,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生活。到她70岁时,因和儿媳关系不和,在我家房屋的东面,儿子给她搭了一间山上留门的草庵子,在那里,作为我的邻居,她一直住到离开人世。我小时,她对我说:“关于婚姻,她不后悔,二大人敢爱敢恨,站不更名,坐不改姓,砍掉头大不了结个疤,有骨气血性。不像大沈营那个熊蛋包,一声枪响,第一个念头,想的就是让出自己的女人。”
1938年,紧靠朱寨的东城集,逢正月十九的会,不知什么原因,朱氏四兄弟当着成千上万赶会的人,把王市集一个姓马的土匪杀了。于是,姓马的这帮土匪怀恨在心,寻机报复。这年5月19日,侵华日军攻陷徐州,并沿陇海线西犯,郑州危急。6月9日,为阻止日军西进,蒋介石政府采取以水代兵的办法,下令扒开郑州北郊十七公里处的黄河南岸的渡口——花园口,造成人为的黄河决堤改道,整个黄淮平原,平地水达三尺多深,形成一片汪洋。
王市集的马姓土匪认为报复朱氏四兄弟的时机到了,他们乘夜色划着木筏子赶到朱寨四兄弟的祖坟上,埋上炸药,把朱氏四兄弟的祖坟炸了。朱氏四兄弟发誓要变本加厉地报复王市的马姓土匪。
这时,李老弼乘着木筏,赶到朱寨。同时,又以他的名义给王市集的土匪下一道请帖,让他们到朱寨商量要事。李老弼对朱马二家的匪首说:“你们朱家原是明朝皇帝朱棣之后,不知哪代先人为皇宫采办景德镇磁器,因途中被劫,犯下杀头大罪。得知获罪之后,你们的先祖和一个姓马的马伕,从山东的一个小城逃出,来到颍淮之地。那位姓朱的主人,就是此地姓朱的先祖,那位马伕就是此地姓马的先祖。朱马二家不分彼此,共生共命数百年。而今,你们或为一个女人,或为二两白银,杀得分外眼红,何以对得起当年风雨之夜由山东逃命而来的二位先祖?”
李老弼与朱马二家的两支土匪,一道分析眼下的形势:黄河花园口决堤后,洪水迫使日军停止追击向西溃逃的国民党军队,日军掉头从商丘南下,攻克亳州已成必然之势,继而挺进阜阳。但阜阳并不容易攻下,阜阳附近有十五条河,比较著名的是颍河、泉河、茨河、洪河……在阜阳北面,一条河就是一道防线,就是一道天然工事。在阜阳的南面,河渠纵橫形成了江南风味的沼泽地带,易守难攻。且有汤恩伯、李仙洲十万多兵马驻守阜阳周围,日军对阜阳这块肘腋之地也只能是虎视眈眈。阜阳也像一根“楔子”一样插进那里,成为前方的后方,后方的前方。大地是上帝的棋盘。每什么样的地形,就有什么样的棋局,有什么样的棋局,棋子就有什样的命运。
李老弼分析:日本兵可能不敢进攻阜阳,但他们并不是不向阜阳方向发兵。兵至何处,肯定是南距阜阳50里,距我们不到20里的老王人集。若至老王人集,向南他们不敢进攻阜阳,必然以老王人集为中心,兵力四溢。这样,老王人集东面我那个小镇,以及东城集、王市集必然是他侵犯的要地;向西必须祸害巩店、刘寨与太和的三塔集等地。在民族乡土危亡之际,你们朱马二家两支武装,应该以民族大义为重,为保护乡民,保护族宗给我们留下的这块土地,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一致抗日。
李老弼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言辞,晓以了当下的利害关系,摒弃了朱马两支土匪多年以来所积累的恩恩怨怨,使他们树立起抗日为重的当代意识,进行了利益价值的取舍和斗争序列的重构,扬弃了土匪历史形态之恶,高举起拯救民族之义。这两支土匪,表示化干戈为玉帛,不计前嫌,重新修好。后来,这两支武装在土匪与英雄的双重角色中,被人更多地确认了后者。
那时交通不便,信息不畅。事实的发展确如李老弼所分析的那样:早在花园口被炸之前,日军已提前进攻亳州。1938年,5月11日、19日、21日、23日,日本人连续用飞机轰炸亳州城,5月30日从东向亳州城进犯。守城的国民党军队刘汝明部抵抗至5月31日晨,终因敌强我弱,出城败走。亳州城遂遭沦陷。
继而日军向阜阳之北的老王人集进犯。日军还未到达老王人集,日军的任命书已沿途广泛散布,任命国民党老王人区区长李春阳为皇协军中队长。李春阳是北大沟小镇之南李丙寨人,距小镇一里之遥。李春阳的二叔李鹤与李老弼是拜把子兄弟,此时李鹤在安庆任省府民政厅厅长一职。因二叔的这层关系,李春阳当上了老王人区的区长。得知李春阳出任皇协军中队长一职后,李老弼差人到老王人集喊回李春阳,严厉地告诉他,你是中国人,不能出卖民族,不能把战火引向小镇,引向自己的家乡。李老弼面授机宜,应当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沿北大沟从小镇向西,到老王人集仅18里之遥。这条横流在皖北地区的大沟开挖200多年,并没有一个正式的河名,因它座落在小镇以北,小镇人称它为“北大沟”。向西到五里集那个地方,因它在集的南面,五里集人称它“南大沟”。其实,自清代刘统勋率领数十万民工开挖它以来,它就是一条无名的小河。
李春阳从小镇回老王人集的第二天,人们发现这条无名的小河有了名字,把它叫作“落日河”。而且大街小巷,墙上树上,用纸或用白石灰水写满了标语。大意是秋冬之际,要举王人区全区之力治理好落日河,以确保明年粮食丰收等等。除此之外,老王人集邓寨学校的师生连夜赶排《落日河之歌》的歌曲。歌词是这样的:
落日河水百里长,
乾隆赐名传四方,
河水东流三千里,
浩浩荡荡去东洋。
落日河水百里长,
小河两岸是天堂,
东风送暖绿四季,
层层波涛埋太阳。
不几日,一个日本中队由亳州到达老王人集,是孤敌深入的第一支部队。向南他们再也不敢走了,汤恩伯与李仙洲的十万大军驻扎于阜阳周围,打起仗来,一个中队不够填中国军队的牙缝的。身后,他们又不得不防,涡阳北部一带有彭雪枫领导的新四军在那里活动。虽然,作为日军前锋部队抵达老王人集,他们在得意中不无紧张万分。中队长村山让李春阳领着他看看老王人集周边的形势。见落日河沿岸墙上树上到处写着标语,他有些惊诧不已,问李春阳:“这是干什么?”李春阳如实回答:“这条河叫落日河,河道有些地方阻塞了,准备今年秋冬之季疏浚,有利明年的运输与乡民的灌溉。”翻译翻译之后,村山大吃一惊:“怎么叫落日河?改!改!马上改过来,这名字对皇军大大地不吉利。”李春阳微笑作答:“此河名字是乾隆皇帝所赐,200多年了。那年此河修浚之后,恰逢乾隆帝由陆地幸巡江南,来到此处,正是日落时分,督修河道的治水能臣刘统勋请乾隆帝为此河赐名,乾隆帝望着西沉的落日,便赐下落日河这一河名。翻译翻译了这番话后,村山一脸阴沉,再也没有说什么。
到了邓寨学校,师生给村山演唱了《落日河之歌》,听到歌词中有“浩浩荡荡去东洋”之句,村山大骂“八格牙路!”气得大吼:“东洋去不得!东洋人要永远地占领中国!”李春阳点头哈腰地回答:“这是一首老歌,落日河修浚不久这支歌就产生了,已经唱了200年了。”村山没有再说话,他感到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此地对他是不祥之地。
日军这个中队,分散在几个地方,王人集东面的李寨住了一个班,那里距王人集约3里路。日军住下的第三天一个漆黑的雨夜,朱马二家两支土匪武装潜入李寨,没费一枪一弹,用大砍刀叽哩咔嚓,像切西瓜一样切掉了一个班鬼子的人头。走时,留下一张字条:“落日河抗日支队”。
落日河事件及铲除日军所为,就是李老弼那天向李春阳面授机宜的全部内容。此事引起日军的极大恐慌,龟缩在老王人集,根本没有了东犯西侵的想法。北大沟南岸的小镇,没有踏上日军的一个脚印。十天后,这支日军悄悄离开老王人集,撤回亳州去了。
百度图片 在此致谢
朱海燕,安徽利辛人,1976年入伍,在铁道兵七师任排长、副指导员、师政治部文化干事。1983年调《铁道兵》报,1984年2月调《人民铁道》报,任记者、首席记者、主任记者。1998年任《中国铁道建筑报》总编辑、社长兼总编辑,高级记者。2010年3月调铁道部工程管理中心任正局级副主任,专司铁路建设报告文学的写作。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系中国作协会员。
主编 李汪源
校对 张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