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日表
艮种儿
晨光轻柔地洒在长岭县第六中学,九点多的阳光温暖又不刺眼。卫生间门口的水泥地上,国叔的身影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身旁那栋老旧男生宿舍楼的金属牌子,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哑光。那扇贴着褪色封条的宿舍窗内,一张泛黄的值日轮流表静静地挂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一块凝固的时间琥珀。
操场上,出操的音乐声刚刚停止。"你们几个,过来!"国叔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那种我们熟悉的、不容商量的威严。他戴着从学生那儿"借"来的墨镜——镜片上还留着不知哪个调皮鬼贴的贴纸痕迹,手指向远处那堆刚割下的树枝和杂草,"把这些收拾了,草也拔干净。"他说话时嘴角叼着半截粉笔,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却让人连偷懒的念头都不敢有。
国叔是谁?他是长岭六中大名鼎鼎的"校园三巨头"之一,与万成叔和老潭齐名。但比起那总是板着脸的万成叔和光着头总共也见不了几面的老谭,国叔跟我们这群毛头小子的关系要亲近得多。要不是碍于他副校长的身份,我们九年一班这群男生早就拉着他结拜了,就像和其他关系好的男老师那样,勾肩搭背地称兄道弟。
我们乖乖走过去,开始分工干活。不一会儿,人手就显得富余了,几个机灵鬼便悄悄退到一旁偷懒。我也是其中一个,闲来无事,就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这里离老男舍和公共卫生间都很近,不经意间,我看见阿明正踮着脚趴在10室的窗台上往里张望。这举动莫名带着某种传染性,我的双脚不受控制地移动起来,来到初一时住过的那间宿舍门前。
推开积满灰尘的窗户,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回忆的气息扑面而来。宿舍里只剩下铁架床的骨架,像被掏空的蜂巢。我的目光穿过生锈的窗框,落在那些曾经属于我们的铺位上。"这个是胖达的,他总把学校不让带的零食藏在枕头底下;这个是阿邓的,他的床单永远叠得最整齐;那个是彭于晏的,他老爱在上铺表演太空步,还乐抽点小烟..."我低声念叨着,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突然,墙上一片泛黄的纸角吸引了我的注意。这张纸歪歪斜斜地粘在掉皮的墙面上,显然逃过了大扫除时的清理。我踮起脚,伸长胳膊,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是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值日轮流表,上面还有我当年歪歪扭扭的字迹。日期、人名、甚至当时随手画的小表情,每一个痕迹都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往事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初次见面时彼此试探性的微笑、半夜偷偷聊天时刻意压低的嗓音、一起违反校规时既紧张又兴奋的心跳...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抢着用暖壶时的嬉笑怒骂,半夜突发奇想举办摔跤比赛时的喧闹,还有考试前我在他们都睡着时抽背重点时的认真模样,全都鲜活地重现在眼前。
可现实早已物是人非。阿邓初二就休学了,然兄和胖达虽然还在同校却渐渐形同陌路,就连总爱逗大家开心的彭于晏也和我生疏了。虽然我们还在同一个教室上课,但每个人都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只有那张值日表还固执地贴在墙上,就像那段青涩的岁月,深深烙印在我们记忆的最深处,任凭时间如何冲刷,都无法抹去。
个人简介:艮种儿,原名刘承运,生于2010年,吉林松原人,擅长写批判类、回忆类、情感类作品,作品直截了当,多写于律诗和短篇文章。华夏思归客诗词学会特约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