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麦子
文/何俊锋
【编者按】《麦子》以细腻的笔触与深沉的情感,构建起一座连接乡村与城市、历史与当下的精神桥梁。作者以“麦子”为核心意象,将个人对乡土的眷恋、对农耕文明的敬仰以及对生命哲理的思考,编织成一篇充满诗意与哲思的佳作:一是在意象塑造方面,麦子的形象立体而丰满。作者从麦子的外在形态深入挖掘其精神内涵,浅褐色皮肤象征内敛,沟纹是农耕文明的印记,饱满肌腹蕴含能量,其造型恰似劳作的农人,赋予麦子坚韧、朴实的人格化特征,使麦子成为民族精神的象征。二是在主题表达方面,文章实现了由个体情感向文化与生命哲思的升华。从对麦子的赞美延伸到对农耕文明的敬意,再通过《圣经》中麦子“死而复生”的典故,阐释生命的递进与轮回,“当一条形体高大的秦川牛,在六月的麦茬地上拉动木犁,身后的农事,又卷土重来”,展现出农事的循环与生命的生生不息。同时,麦子还承担着治愈现代人浮躁的功能,体现出农耕文明对现代社会的精神价值。三是在情感表达方面,文章充满真挚的乡愁。作者身处现代气息浓厚的办公室,却频频梦回童年拾捡麦穗的场景,“办公室的人和烦俗的事务像麦子一样,一茬茬地等我收我种,容不下我太多的怀想”,通过对比,凸显出城市生活的忙碌与内心对乡村宁静、纯粹生活的向往。对父母与麦子关系的描绘,更是将乡愁具象化,父亲与麦子颜色构成生命原色,母亲在麦收时节的忙碌身影,无不传递出浓浓的亲情与对故乡深深的眷恋。总而言之,《麦子》通过独特的意象、真挚的情感与深刻的哲思,展现了农耕文明的魅力与生命力,引发读者对乡土、生命与文化的深沉思考。【编辑:纪昀清】
坐在钢筋与水泥构筑、篮玻璃与铝合金镶嵌的现代气息浓厚的办公室,从乡村走入这里的我,脑海里不止一次地浮现麦子的模样。当然,办公室没有布谷鸟催收催种的鸣叫,我笔下方格列阵的稿纸长不出思想的麦子。于是,我就做梦,梦见我跟在母亲身后乐颠乐颠拾捡麦穗的童年。所有这些都只能在瞬间完成。办公室的人和烦俗的事务像麦子一样,一茬茬地等我收我种,容不下我太多的怀想。然而,我还是想家,想象自己是农田里的一株麦穗,植根于乡土的沃野,经历漫长冬季的涅槃,用我的成熟和丰腴绘就一幅壮烈的图腾,倒伏在农人的怀里,芳香在岁月的流痕里,沸腾乡村的月月年年。麦子,这枝灿烂而实在的花朵,开在千万里田畴之上,开在世代农业的中心,是农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圣洁的崇拜,和水稻、大豆、玉米一起,构成了亘古至今的农业文明。
饥饿年代,麦子是我心中最美好的想往;温饱时期,麦子是家人脸上的骄傲;小康盛世,麦子是我心中永远的牵挂。父亲与麦子的颜色是我生命的原色,我是一株粘着故乡泥土长在城市的麦子,绵绵的根系永远扎在故乡的心里。
麦子,原本是一粒草籽,经过神农始祖的精心打磨,侵润了无尽的阳光、空气和水分,成为世间温暖无比的粮仓。麦子流入人间饥饿的口袋,变成满腹沉甸甸的能量。这些能量又最终回到土地,抽出满地金黄灿烂的麦浪,数千年舒展着农人的目光。一颗金黄的麦子,化作底蕴深厚的种子,流进海子的诗篇,弥漫着东方哲学的意蕴,深深打磨着我的思考,海子死了,思想的麦子永远活着。
麦子浅褐色的皮肤,是千百年来土地的颜色,是一种内聚敛收的颜色,虽不金黄高贵,但绝不惨淡平庸;它中间深深的沟纹,是千万条大河流淌的印痕,是无数张木犁犁出简洁的线条,是从神农氏开始的东方农人脊梁的缩影,麦子饱满的肌腹,装载着血汗和岁月所留驻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向世人输入养分和热爱。你椭圆的,长吊式的造型,多像伏在炎热的土地上光臂劳作的农人,有时风雨不调,显得不够圆满,但你从不萎缩。你没有拥有高度,却占据了深沉;你没有张扬的个性,却有积绽的深刻。平凡是你的外表,深邃是你的内心。默默地生长在民间,豁达而明朗,平淡而崇高,虽没有理想主义的花朵,却有现实主义的麦穗,一如朴实无华的农人,好似他们磨难和意志并行的精神、信念和实实在在的思想。你长在历史和时间的土地上,长在农人的心里,饱含着坚韧、向上、不屈的民族精神。面对岁月的流逝,时间的衰老,你直直走进现代人亮亮的碗中,打磨着现代人时时冒出的浮躁。

我朝麦子走去,一直走进麦子的深处,与麦子对视,一如看见我年迈的父亲,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只懂得麦子,可以吃饱肚子和让人活着。父亲的双手满是老茧,粗糙得无法看清掌纹,而经父亲抚摸过的麦粒,新鲜动人。我走进父亲,我说不清,父亲弯腰时,是以怎样一种姿势,匍匐于苍茫的麦子。入夏,呼叫的布谷又一次催促麦秆爬上五月的高度,农人的一滴汗水,压弯了所有成熟的庄稼,成群结队的麦子,又一次占领了我的田原,而我的牵挂和乡思,被一种无法比拟的心潮,冲击到收割的前线。每到这个季节里,我都会听到父亲手中霍霍磨响的镰刀,而我年迈的母亲,此刻就像盼望久别的孩子,为充满希望的麦粒,准备灯火,清点粮仓。
我不知道,在麦子丧失生命的成熟里,是阳光的恶毒还是恩典,我听到《圣经》里关于麦子的声音。主说:“一粒麦子没有死,仍是一粒,一粒麦子死了,就有了无数粒。这让我明白,沉甸甸的季节,被镰刀割倒,不过是麦子生命的又一次递进。当一条形体高大的秦川牛,在六月的麦茬地上拉动木犁,身后的农事,又卷土重来。
【此文后来被一百多家省市教育机构,出版社选为高考摸拟题】

【作者简介】何俊锋,陕西著名作家,文化学者,美术评论家,陕西省中国画研究会学术委员会主任,陕西省山水画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西安美协学术理论委员会副主任,《陕西美术》原主编,西安市首届十大城市精英,中国最美退役军人,西安丝路商会副会长。曾任汉上至尊集团总经理,中菲投资集团副总裁。现任丰享戎商集团公司策略委主任,执行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