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李聿中,1998年出生于云南昆明。硕士毕业于香港浸会大学创意写作专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人民文学》《诗刊》《当代》《作家》《大家》《花城》《诗歌月刊》《天津文学》《诗潮》《滇池》《山东文学》《鸭绿江》《中西诗歌》《星火》《作家天地》《边疆文学》《散文百家》《山花》《广州文艺》《诗选刊》《延河》《扬子江诗刊》《北方文学》《福建文学》等杂志发表过诗歌散文和小说作品。诗歌作品获第二届恩竹青年诗歌奖•新秀奖。作品被多种文集选收。
采摘者
采摘者在路的彼端
背着满溢的箩筐 驮着背
汗珠因风声的惊吓而偏离
滴落时的轨迹
在更远处 比正午的太阳更遥远
山水凝成一条线 偶尔弯下腰
对于丰满的泥土而言 生长
是雨水消融后的重生
绿意淹没了盛夏的红
与秋意的黄 包括晚夜
葬送光明的黑 落日的告别
当天际呈现荒诞的朦胧
它们依旧是绿色
冰霜将被拂晓灼烧
天色继而泛明 采摘者
伴随着消融后的生长
颜色被语言定义为甘甜
步伐在血液中踩向塌陷的土
身后的箩筐被
大地的汁水拥抱
我早已混淆了采摘 与剥夺
在寒潮来临前 恣意的行迹
将被赋予歧异 来临后呢
一切都变得毋庸置疑
狗 吠
不知你是否在山间听见声声狗吠
即便你的邻居与你并未拥有一只狗
你们整个村子都没有 但你总会看见
它们在长满青苔的火山石上行走
用毛发的余热去蒸干清晨的水珠
到了晚上 当绿色不再作为
植物之所以存活的代名词
而它们的叫喊声却在夜晚升起
即便月亮出来时并未发出声响
星星被云层遮蔽时也并未抱怨半分
但那声声狗吠却依旧回旋在半空
当一切都还未响彻的时候就来到
当 所有沉睡还未在疲倦下履行时
它就让清醒再次婉转的问候
为了留住你耳际感知世界的亲切
也为了迫使温度 在拥抱时
彼此缠绵时 依旧如火燃烧
在那空旷的原野一望无际
即便你们从未认真倾听
永恒枷锁
今天作为一个农夫 拾柴
在稻田里摔倒 被泥水簇拥
对着山那头的回声大叫
看一只蝴蝶的尸体摆动
渴望遇见一个妇女
她身如旷野绵延
嘴唇是廉价的辣椒红
渴望她如黎明般刺眼
一句话不说
朝悬崖边那片云走去
永不回眸 消失时
我的命运拥有极致的悲伤
肩上的疼痛荒诞了颜色
沉落的时间与黝黑的皱纹
我听见远方 胡须在泛白
柴间的空隙紧缩
像是被火焰灼烧的爆裂声
而我身在其中 尘埃
我们一同困在其中
遥 远
在深涧边极目远眺
风沙掩埋了大地的心跳
突兀的将幻梦推向高空
生命的张力是什么颜色?
与死亡对比的幻象呢?
它们该如何碎裂 在秋天
黄叶幽浮漆黑一片
必须蹚过去 我们
那片海早已枯涸 然而
我们的脚不曾触及 时间
早已将这份陌生割舍
像是对岸那座寺院 与
我们身旁的高楼 像是
山涧与公路纵横相连
而我们必须承认 脚下的石砖
被某个生命踩过 或者
被某个鬼魂与它的爱人
曾经拥有
有雪的日子
我想念那些下雪的日子
人们在头顶承载着那片白
生长出白发 世界一贫如洗
我们只拥有彼此的肌肤
冻得发紫的脸颊 我们
唯一用眼神注视
没有触碰 没有
明光镇有雪吗?
除了刺骨的晨露以外
还有什么能静卧在叶尖上
迟迟不愿下坠 如若有
我的两个妹妹会苏醒
她们会玩上一整天
衣服会全部湿透 心情
会比晴天更热烈 而遗憾
也会来得更快一些
松山下 白色煽情的坠下
被踩踏 失去形态
被我们的期待填满
如若不是你 想要
霸占雪花的冰冷
倾听冰融化的声音
我又怎会将这一切
每一个坠落与升起的场景
幻想得如此彻底呢?
轻 狂
今日弦月下的马蹄莲
纵使你如何接近
接近它的孤独
与清高的过往
也无法迫使
迫使一轮同色的圆
将一个静谧的晨
连根拔起
我们都有名字
在符号与字句上
对着空窗边的
一席苔藓 喊出来
又重复着
别人的字里行间
自己除了临摹
与张着双眼表态
毫无一丝留恋
我想对着暗沉
与东方的希望
夸下海口
是的 所谓的年少
在梦与轻狂间
照一照镜子
褪去浮华
敛起稚嫩的岁月
我是太阳
穹宇的太阳
木子之上
玉月中央
双 眸
我看到你在看我
用最别致的凝视
像在水中浸泡过的朦胧
并在夜箫下
笼统了所有声的波动
夜中总有亮缘坠落
也许是昨日的遗憾
牵着一行辉煌的泪光
将从此以往
敛入瞳孔中的棕黑
我与你飘逸出的察觉
相距甚远
又仅差毫厘
关键在我
如何将那抛洒的凝睇
镌刻进久欢的血液
流入我的眸中
与你跌跌撞撞地相遇
一路向北
空气稀薄
温度随着时间流逝
树木的衣物被薄情扒光
剩下赤裸的躯体
剩下一颗挺拔的牙齿
发动机的轰鸣随着怨气一起
随着久违的孤独感
臀部紧锁的疲惫感
所有的一切注入雾里
注入前方未知的恐惧里
被黑夜所阅读
被仅有的视线里
那颗星辰所朗诵
我一路向北
我一路随着泪水凝固的美
一同颠覆季节
一同搅拌迟来的困意
一同将夜的执迷激起
最后将一种纯粹
镶嵌在我的嘴角边
耳际旁 眼帘中
那种追寻你的坚决
天边的云带来慰藉
我从小就对变幻充满喜悦
就如镜子中的孩子
如今却毅然决然将它撑破
我喜欢对万物说抱歉
你们的一言一行
将追究到我前世的记挂中去
由此我将执迷不悟定义为纯粹
如此一来 天际的发际线无法理喻
每一个人最初的梦想是仰望
孩子将想象注入流云的迁徙中
少年将蓝色流入成长的牵绊中
大人将晚霞映照在荒芜的时光中
老人将追忆镌刻在星河的滋长中
我将苦痛挣扎消磨于烈日
让烈火囚禁我的感性
我愿天边的轨迹是欢颜的褶皱
而不为一行俯视悲伤的眼泪
在每一个将夜拖着神秘悄然靠近
圆月总是一股脑接替晦暗的空虚
除了月光 星海 风和绿色精灵
所有念想终究留在现实的包裹中
我想方设法淡忘前路的故事
每一个画面都丢给影子去反刍
每一声祝福都送于角落去消弭
如果穹宇真的能俯瞰我
至少能感受到我的心跳
那墨汁又能遮盖文字的疤痕吗?
那鞋底的滞留物
又能为我讲述漫长的旅行吗?
我想至少得让云知道
或者说让云的泪目知道
我深爱的这个靠概念存活的空间
总还是在吞噬我的路途中
给我一口暖意的三餐
一副钉死在直角上的画
一个永不停歇的执念
一种能够认定云为干净清爽的缅怀
一份陪我葬进时间里的慰藉
一个朋友
我此生只想有一个朋友
在酒肉的残骸中
为我送上一片嫩绿
每当枯萎随落叶纷飞
总能找寻甜蜜涣散我的内心
如若天涯在车轮上旋转
便会从步履中给我安慰
即便几年的时光浪费
永远不用期限定义明天的未然
当我成为一个人的家庭
他会拥有更加广阔的安定
在每一句晚安奉献给黄昏后
黑夜总不会在梦中将姓名隐去
孤苦将平淡熬成一个老者
我想因那是我而与他撇清关系
天赋摆在我们俩的身前
他会说自己想要更馥郁的香气
迟疑片刻中的停格
每一个决定都发自肺腑点滴
我想此生只有一个朋友
不图我困苦与昌盛
不念我恩惠与过往
我想此生只拥有一个人的记忆
晴天下雨 雨天放晴
我会念叨许久韶华
我的朋友
一天天过去
一步步留下缺憾的美丽
背 离
我望着你
犹如我欺骗着我自己
隐在末梢的蛾子才能看清
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嘲诙
携着一盘谲诡的眼泪
沁湿我冷漠紧闭的惨白
两片叶子迟疑在下坠的感谢中
抿一口那晦暗的眼神
双瞳好似落日滚入线外
鄙视在恶意中孕育了黑夜
嘲笑不算可怖的敌意
没有触及的冷艳离去
直接将交集埋入蝙蝠的冷血
双翅从萎缩的身体扑腾开时
你与我的明月将被隐没
我与你的一丝星光将被永久遮蔽
乌云像极了你的背影
尾随着满是黑黝黝的怨气
倒着将老旧磁带播放
我们先是将一切辜负
然后又回到最纯粹的相遇
这样该有多好呢
母亲的旅行
母亲的声音萦绕在我耳际
是那梅里孤峰的呻吟
母亲将给那里的冰雪带去慰藉
在每一个清晨化为清冽的溪水
淌进沿途马子的胃里
驮着信仰与生命前行
你相随两位好友出奔
在我小时候踏过的足迹下
翻新了一遍属于自己的阅历
如若说此时与那时相比
你会享受现刻的风声
还有泥巴地里嗷嗷待哺的种粒
因为以前你的目光
除了停格在别人的生命中
再无哪怕一点点自私的挥霍
母亲此时已经投入远方
哪怕晚霞再用怎样的悲伤
策划出何种天涯般的落拓遥远
你定都不会看一眼
一眼也不会驻足在往日的摧残中
那片你每日做着同样奉献的春城下
两个永远不懂得礼貌的粗汉
正在侵蚀你的年华
但现在你终于摸到了天边的流光
那绯红色的欢愉中
属于你自己天空的一席之地
涛 浪
我的游魂漂浮在人们的沫星里
像一艘船的沉没
海浪从不给生命一丝温存
空气里的蜉蝣也一样
总会瞪大眼睛去迷失般找寻
为陌生增添海市蜃楼的乐趣
你的失落正是我
踌躇犹豫的风帆
它架在海鸥仁慈的羽翼中
何时被朦胧全数吞噬
何时才将血肉之躯晒成珍珠
我愿做一粒沙子
纠结在如何辨清本我的途中
被浪涛推进无声的哀戚里
又随着一个虾子的傲慢
被贪婪的罗网逮捕
我的身前是一块嵌满腐臭的皮靴
我的身后是一个枕着悲切的石头
涛声在困乏被褥间立起碑文
上面有我故乡的笔触
钢尖的光滑
明明晃晃落在行走的白沫上
彩色的幸福被紫光晒成盐
咸涩于每一个欢快的酝酿中
洒落在此消彼长的惊艳上
海的锋芒
犹如游鱼浮游而上
摘下一朵玫瑰花的魄力
黄金山
有人说黄金山上
只有永恒的金色与白昼
在那里连溪水的唾液都是金子
穷困潦倒的泥土
变成了最辉煌的无垠
每一寸悲壮的叹息
都是虚荣影子里的一种绝情
我幻想我去过那里
手里撑着一把草席伞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每一眼凝视
都化成孩子背影中的无邪
将这里每一幅画面呈现
永恒的祈祷回头一切未逝
空气里的温度
是我抚摸肉体的灼烧
在鸟与种子的猜度间
黄昏于此变为习常
黑暗的孜孜以求
又该去哪个角落悄悄孕育
直到我满是黑暗
我羡艳黄金山万物的眼神
洒满每一个粒子中
除了光明 还是无际的光明
直到我满是昼白
我想念黑夜独自揣测的哀戚
占据我思想的无措
除了开心 还是忘我的开心
秘 密
秘密 你好着急
在啜泣的妇人眼神中
一颗水晶垂在船头
照亮了你的黄昏
这本该由谁来承担
由谁来将她拥入怀中
有人将秘密摆入门内
生锈的铁索扎紧裤带
你是罪恶的守候
是生命放肆的影子
谁又将窃取那把钥匙
在谁的心扉下
刺入一道口子
我干脆将秘密进行到底
由衷的欺骗 善意的谎言
就连我每一句对你的宽慰
比如你每一晚深情的抚慰
你太耽于我的假象
就好比我将你的一切
挟持于我的记忆中
每一个秘密
都是另一个秘密的铺垫
每一句稀松的关切
都是试探中的另一句问候
秘密 你好调皮
你躺在谁的沫星里
让交流的船帆降下
我的忧郁是天堂的玩具
你的天真是晦暗的思绪
只因为我把你当作
那朦胧不清的烟尘
因此我的步履
加快迈入迷人的陷阱
你是我的秘密
不由分说 不容置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