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六指老师

文/刘观云

教书节即将来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回忆起我的老师们，漫漫人生路，他们是我的人生向导，艰难的人生步履中难以忘怀，尤其是我的六指老师在记忆中最深刻。

  1951年秋天，我上学了。

爸爸派机关王叔叔领着我到一所寄宿制小学报到，接待我们的是我生平第一个班主任老师——车老师。

他是山西汾阳人，穿一身灰色的衣服，戴一顶灰色的帽子，颧骨高高的，说话慢条斯里。他问了我许多问题，如出生年月、姓名、籍贯，还有父母、姐妹的姓名等，边问边把玩着一只铅笔。我看着他右手大拇指的旁边长着一个像树杈的小小的大拇指，上面还有指甲盖，右手共有六个指头，我只顾目不转睛地看他的六个指头，竟忘了回答问题。

都是王叔叔替我回答的。

老师发给我一年级第一册语文、算术课本和一切学习用具。

报名后，学校将我的头发理成全校男女生统一的小分头，发给我一身灰色的小制服，一顶灰色的帽子，像个小八路。

    车老师表面很严肃，我们都有点惧怕他。由于我很乖，听话，未曾开口先微笑，而且学习、纪律都很好，因此车老师对我很好，经常把我的名字排在全班成绩表的第一名。教室后面的成绩栏里，我的名字前面经常贴着用彩色纸剪的五个头的大飞机，象征最优秀。其他同学也有三个头的飞机，再次的也有一个头的飞机，不及格的用牛车表示。

车老师教我们语文的第一课是：“人，一个人。”第二课是“手，两只手，一个人有两只手。”

老师念一句，我们跟着念一句。老师伸出两只手做示范，我们也伸出两只小手跟着比划。

“那么一只手有几个指头呢？”老师倏地放下右手，还未等同学们回答，崔秀英突然举手：“报告！”

“请起立！”车老师让她站起来提问。

“老师，你为什么有六个指头？”

课堂上一阵哄堂大笑。

车老师的脸霎时通红，没有回答她，只是让她坐下。但是看得出车老师为此很恼火。

下课后，我们大家对崔秀英群起而攻之，骂崔秀英：“崔秀英，二百五！崔秀英，二百五！”

  过了一段时间她父亲不知怎么知道此事了，领着她跟老师道歉。他歉疚地对车老师说：“孩子不懂事，是我没有教育好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车老师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老师接着说，“这孩子脑子好像慢一点。”

崔秀英的爸爸叹了口气说：“她妈妈原来是八路军的卫生员，在大炮底下生下了她，后来因大出血去世。秀英也因大炮轰炸脑子受到创伤，留下后遗症。她从小又寄养在老乡家，没见过世面。老师你就原谅她吧！”

“啊，原来是这样！”车老师眼睛顿时湿润了，立即站起来。崔秀英的爸爸敦促女儿给老师承认错误，崔秀英却仍嘟嘟囔囔：“那为什么老师有六个指头呢？”

后来我们也发现崔秀英的智力有时不及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她上课总是东张西望，注意力不集中，偶尔会冒出一句不知所云的话，学习当然也不好，即使是算最简单的加减法都得数指头，教室墙上的成绩栏里，她连一个头的飞机都没有，还时常坐“牛车”。生活上也不能自理，不是穿反了鞋，就是上错了厕所，而且晚上熄灯后老说话，还三天两头尿床，因此谁都不喜欢她。

听了崔秀英父亲的介绍后，车老师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车老师常用他那六个指头的手亲切地抚摸秀英的头，手把手教她写字、算算术，还让我帮助她。

渐渐的崔秀英各方面都有了进步，老师也经常鼓励她，给她奖励一个头的飞机，甚至还有三个头的飞机。但比起其他同学，仍显得缺心眼。

不久，我们学校成立少年先锋队，我和几个表现优秀的同学第一批加入了少先队，戴上了鲜艳的红领巾。奇怪的是，崔秀英竟然也和我们第一批入队了，大家很不服气！

入队仪式上，车老师问大家：“红领巾代表什么？”我们齐声回答：“红领巾是国旗的一角，它是用烈士的鲜血染红的！”

车老师说：“是的，红领巾是烈士鲜血染红的，也是崔秀英母亲的鲜血染红的。没有像崔秀英母亲那样的烈士流血牺牲就没有我们的今天的幸福生活。我们大家要关心、爱护崔秀英，让她和我们一起健康地成长！”

大家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崔秀英，突然觉得她是那么可爱。

一晃的岁月啊！眨眼的功夫过去了，一想起来车老师教我们读书时的身影，从心里油然而生敬意，车老师我的六指老师您好吗？我们从学校像小燕一个个飞走了，走向工作岗位，走向城市乡村，我们一直爱着您，没忘记您。

审阅：陈广发

简评：作者用亲生经历写下对六指老师内心情感，从生活细小角度写出老师教书育人做人品格，细腻的生活画面一一展现出来了，读后让人非常感动。久远的年代里，六指老师关心照顾同学们，给人一种六指老师豁达心态。读后从心中深深敬佩。

终审：蒋桂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