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母爱
作者:王定授
又是大雪纷飞的冬季,书房里的空调恒定在摄氏20°。这是一个孵化温馨与回忆的温度。
书房的正面墙上是母亲的像,永恒慈祥着的面容,化成我生命内在的温暖。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母亲默默无语地对视,思绪常常把我牵回少年,让我重温母爱的温馨﹣-
9岁那年,我在家乡读完初小,到离家有四五里地的车田完小寄读。学校设在一个破旧的祠堂里,教室一面靠墙,五面通风。记得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有一次周末放假回家拿冬衣,我发现母亲把我上初小时提了好多年的一只铜火笼罐又找了出来,而且跟我备好了一小袋子木炭。那木炭不是"卖炭翁"山中烧的那种,那年那月无人烧炭,也不准烧炭,木炭对于城里人也是难得的奢侈品。我好奇地想,母亲的木炭从何得来?
傍晚,妈妈生着大火在火炉上给我做饭。我陪着母亲烤着炉火,一面唠着寄读生活的趣事。大火燃过,母亲就用火钳在炉灰上扒一个坑,然后把通红的火种钳到坑里,再用冷灰埋住。一碗茶工夫,把冷灰扒开,火种就变成了木炭﹣﹣哦!我明白了木炭的来历。
母亲特意为儿子做了一个菜,那就是煎一个鸡蛋。然后,从碗橱里端出一个土钵,把一点剩腌菜放在只有丁点儿火星了的火灰里温热,和着下饭。
母爱是千方百计的,现在我才想,人类的许多发明创造一定是从母爱中诞生。
周末过完了,提着母亲的木炭,带着母亲的嘱咐,我又上学了。我找来一枚铁钉,将装木炭的小布袋小心翼翼的挂在课桌底下,生怕被谁弄碎。天特冷的时候,我就从学校厨房里要来一个火种,放在铜火笼罐上,引燃木炭取暖。
有一天,麻烦来了。上语文课的时候,我的火笼罐忽然冒起了一股青烟。我知道,那是木炭里有一个"炭头"。正当我准备把"炭头"的烟灭掉的时候,老师走到了我的跟前。他二话没说,拎起我的火笼罐,扔向了教室外面的天井。我诚惶诚恐的站起来,准备接受老师处罚,打算老师用教鞭抽我的手心。这时,有位坐在最后一排的高个子同学检举我,说我桌底下还有一袋子木炭。老师过来,扯下我的炭袋,扔向了教室外的天井,我心疼的看着我的木炭撒了一地。但是我依然站着,依然等待着老师的处罚。老师暂时没有处罚我,而是径直走向教室外面的天井,然后"恶狠狠地"将我的木炭一脚一脚地踩碎……
我忽然有一种被亵渎被侵犯的感觉,顿时血冲脑顶。我冲出教室,拾起地下的火笼罐,不顾后果地砸向老师,然后就往校长办公室跑……
长大想来,我还真有点儿佩服自己儿时的"机智"。语文老师不得不在校长面前遏制住怒火,没有动手打我,只是控诉我的"罪孽"。校长是一位受过中等专业教育的外地人,没有教私塾出身的语文老师的"师道专制",他最后作出的决定是让我在全班作书面检讨。
在晚自习的时候,我写了一份深刻的检讨,准备第二天语文课的时候念。第二天语文课,老师一进教室就让班长喊起立,喊了起立就读课文,读了课文就板书……一节课看也没看我一眼,下课铃一响,夹着教本就走了。我有一点莫名其妙。
天依然冷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每天早自习后,我的师母﹣﹣语文老师的妻子﹣﹣跟我们蒸饭的"工友",总要从厨房蒸饭的大灶里铲一瓢火种,倒在我的火笼罐上,然后送给我。那一周,我虽然没有了木炭,但依然暖着。
后来我才知道,是和我同班的同学﹣﹣语文老师的儿子,把我和老师的冲突告诉了师母。我可以肯定,语文老师没有处罚我与师母有很大关系。
长大了,回想起这件事,让我深刻感悟到的是母爱的伟大——不只是我亲生母亲那种本能的血缘之爱,还有师母那种“母亲”骨子眼里包含着的对幼小生命的宽容与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