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搅团里的乡愁
在西北黄土高原的沟沟壑壑间,有一种令人回味无穷的小吃,承载着无数游子的思念,那便是荞面搅团。它朴实无华,却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一碗下肚,满是家的味道、母亲的温暖和割不断的乡愁。
记忆中,每当新麦登场,母亲便会忙碌起来,为我们做荞面搅团。那时的农村,生活虽不富裕,但母亲总能变着法子让我们吃得开心。做搅团的荞面,多是自家地里种的荞麦磨成的。荞麦耐旱,适合在西北贫瘠的土地上生长,待到成熟时,那一片红白相间的荞麦花,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装点着苍茫的大地。
母亲做搅团,是一场充满仪式感的劳作。她将荞面细细过筛,筛去粗粝的杂质,让面粉更加细腻。锅中烧上足量的水,待水沸腾,她便一手抓着荞面,均匀地洒向锅中,一手拿着擀面杖,快速而有力地搅动。那动作娴熟流畅,仿佛在跳一支独特的舞蹈。随着荞面的不断加入,锅中的面糊渐渐浓稠,母亲却丝毫不敢懈怠,依旧不停地搅动着,防止面糊结块。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可眼神却专注而坚定,仿佛在守护着一份珍贵的宝物。
在等待搅团熟透的过程中,母亲开始准备那令人垂涎的浇头。地软,是一种生长在阴湿土壤上的野生菌类,形似木耳,口感软糯。每当雨后,母亲便会提着竹篮,到山坡上捡拾地软。那小小的地软,藏在草丛间、石块下,需要仔细寻觅。母亲总是能凭借着丰富的经验,收获满满一篮。捡回来的地软,要反复清洗,去除泥沙,才能用来做菜。粉条,也是做浇头必不可少的食材。母亲将粉条泡软,切成小段,与洗净的地软一同翻炒。锅中倒油,放入葱姜蒜爆香,再加入地软和粉条,倒入适量的醋和酱油,翻炒均匀。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勾得我和弟弟妹妹们直咽口水。
还有那油泼辣子油泼蒜,更是搅团的灵魂伴侣。母亲将干辣椒磨成粉,放入碗中,加入适量的盐和芝麻。然后烧热一勺胡麻油,待油冒烟,迅速浇在辣椒面上。“刺啦”一声,香气瞬间四溢,辣椒面在热油的冲击下,变得红亮诱人。蒜,也要捣成蒜泥,同样用热油一泼,蒜香与辣香相互交融,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终于,搅团做好了。母亲将浓稠的搅团盛在大碗中,用勺子轻轻抹平,再浇上热气腾腾的地软粉条醋酸汤,最后淋上几勺油泼辣子油泼蒜。那金黄的油花、红艳的辣子、翠绿的葱花,与雪白的搅团相互映衬,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轻轻一夹,搅团便滑入嘴中,软糯细腻,入口即化。地软和粉条的鲜香、醋酸汤的酸爽、油泼辣子的香辣,在舌尖上交织碰撞,形成了一种独特而美妙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小时候,吃搅团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一边吃着美味的搅团,一边唠着家常。母亲总是笑着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神里满是慈爱和满足。那时的时光,简单而幸福,一碗搅团,就能让我们忘却所有的烦恼。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到外地求学、工作。每当思念家乡的时候,脑海中总会浮现出母亲做荞面搅团的画面,那熟悉的味道仿佛就在眼前。在异乡的街头,也曾寻觅过搅团的踪迹,可吃来吃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那些餐馆里的搅团,虽然外表相似,却没有母亲做的那种温暖和亲切。
母亲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再也没有勇气去触碰关于搅团的记忆。直到有一天,爱人知道了我对搅团的思念,她开始学着母亲的样子,为我做荞面搅团。她四处打听做法,向老家的亲戚请教,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我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爱人做的搅团,虽然没有母亲那般炉火纯青,但却有着属于她的心意和温暖。她做的地软粉条醋酸汤,味道也别具一格。她会在里面加入一些自己的创意,比如放上几颗红枣,让汤汁多了一丝甜蜜;或是撒上一些香菜,增添了几分清香。渐渐地,吃着爱人做的搅团,我心中的伤痛也在慢慢愈合。
如今,每当吃到荞面搅团,我的思绪便会飘回到那遥远的故乡。想起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想起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温馨场景,想起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那一碗搅团,不仅仅是一种美食,更是我对故乡、对母亲深深的思念和眷恋。
故乡的荞面搅团,承载着我的童年,我的回忆,我的乡愁。无论我走得多远,无论我身在何处,那独特的味道,永远都是我心灵的慰藉。它就像一根无形的线,将我与故乡紧紧相连,让我在漂泊的岁月里,始终记得回家的路。
在异乡的夜晚,望着窗外的明月,我常常会想,故乡的荞麦是否又开花了?那漫山遍野的红白相间,是否依然如记忆中那般美丽?而那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荞面搅团,正带着浓浓的乡愁,温暖着每一个游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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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护君, 笔名山乡村夫。宁夏彭阳县人 ,中国散文协会、中国诗歌协会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文字爱好者,一个行走在墨香里的性情男子,喜欢在温暖的文字中寻找一种倾心的诗意生活,常有感性文字散见于网络平台和地方报刊并多次获奖。详细住址:宁夏固原市原州区和平小区电话微信同号:159095489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