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年 记 忆

作者：张光彩

      每当望见枝头绽放的春花，天边悬挂的秋月，或是清澈见底的小河，童年往事便如风筝线般轻轻牵动我的心弦。那座坐落在信阳地区冯大塘村的老屋和那个小院，虽然已经阔别多年，却在记忆里愈发清晰。

      儿时的冯大塘村被郁郁葱葱的树木环抱，茂密的树林像母亲温柔的双臂，孕育着这片土地上的万千生命。那时的我无忧无虑，在这片热土上快乐地成长，整日与游戏玩耍为伴。

【一】

      母亲常说我自幼懂事。咿呀学语时，就会给客人搬凳子；一本连环画能翻来覆去看上半天，从不闹人。五六岁时，我特别痴迷看电影。父亲是生产队会计，每当放映员来俺村放电影时，他总是忙着选场地。我总爱跟在父亲身边看热闹，看他布置场地、挂汽灯、搭架子。当白色银幕在两根竹竿间展开，我便像欢快的小鸟，与伙伴们奔走相告："看电影了！看电影了！"

      天未黑透，我就草草扒几口饭，搬着小板凳去占位子。夜幕降临，场地渐渐拥挤，手电光在夜空中交错闪烁。那时村里没通电，放电影要靠人力发电。两个年轻人像骑自行车般奋力蹬着发电机，放完一卷胶片就得换人接力。那晚放映《英雄儿女》，当王成手持步话机高喊"851，我是延安！我是延安"时，我觉得他神气极了；当我看到王成手握爆破筒高呼"为了胜利向我开炮！"把生死置之度外，拉响爆破简与敌人同归于尽时，我忍不住哭了，胸脯一起一伏的，哭得很痛。两只小手，握成了拳头，我恨死了敌人。从此英雄的故事镌刻在我心中，点燃了我内心深处对正义与梦想的渴望。童年玩打仗游戏时，我总要扮演王成，那些台词至今记忆犹新。

【二】

      记得有日与铁蛋在村西口大槐树下捉迷藏，光脚踩在温热的泥土上，忽然听见东升在田埂上喊："快来溪沟里抓鱼啰！"我们一群孩子便蜂拥奔向小溪，小明的草帽在身后旋转得如绽放的菊花。

      溪水清澈见底，阳光在波纹间织出金丝，鱼群游过时水面便绽开银花。金贵突然指着一处惊呼："大鱼！"果然见一尾鲫鱼悠然游过。我们屏息围成圈，裤腿卷到大腿根。刚要伸手，鱼儿"嗖"地钻入水底。后来我们想了个法子：用小明的草帽当渔网，我从上游赶鱼，其他人围堵。当鱼儿入网，七八只小手同时扑下，溅起一片水花。我捏住滑溜的鱼身时，大家乐得在水里直蹦。可一不留神，鱼儿甩尾画出一道银弧，从指缝溜走了。大家你笑我脸上的泥，我笑你湿透的裤衩，欢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鸟儿。

【三】

      八岁那年夏天，母亲从集市买回半大的鸡崽，说公鸡打鸣催我上学，母鸡下蛋换钱买书本。开学后，我跟着同村伙伴去四里外的冯大塘小学读书。

      教室是草顶土墙，裂缝中透着光。课桌是用泥巴砌起来的长条墩，扫地时尘土飞扬。可这简陋的学堂，却是我们求知的殿堂。刚入学时，上学、放学我总把语文、算术两本书夹在腋下往来，那时大多数孩子都没有书包。

      有日中午放学回家，母亲已做好了饭，她对我说：“今个饭早，你快点吃，吃完饭给羊割点草，羊圈的草不多了”。我连三赶四地吃完饭，㧟着篮子来到一片荒草地。我正要割时，发现许多大蚂蚱在草地上蹦来蹦去，便想逮些肥蚂蚱给我喜欢的那只大红公鸡解解馋。待我逮住两大串蚂蚱，割完一篮草回家时，母亲说：“你在地里磨蹭啥呢？多会东升都来喊你上学走呢。”“晚了，上学要迟到了。”我边说边拿起两本书夹在胳肢窝里往外跑。刚出门天上乌云密布，耳边雷声隆隆。我们冯大塘村，水凼多，上学的路都是田间小道，弯弯曲曲坑坑洼洼，路上还隔着一条小河，平时，时间不紧张时，我们都是从岸边绕道而行。为赶时间，我决定走捷径淌水过小溪沟。我将书本用布衫裹好系在颈间，光脚稳稳淌过小溪沟。这时悠扬的预备铃声传来，小雨点也落到我脸上，脊梁上了，我掂着鞋脚不连地般跑进教室，欲要登上讲台的老师，听见我喊“报告”，扭头一看我这模样忍不住笑了，全班同学也哄堂大笑。

      下课了，雨停了，一道彩虹挂在空中，课外活动开始了。操场上顿时热闹起来：滚铁环的、抽陀螺的、跳山羊的......尽乐其中。但我最爱在校门口小人书摊处，花一分钱看一本小人书。有时薄的书一分钱能看两本。如今爱看书写文的习惯，或许就是那时养成的。

      那时条件虽苦，孩子们却怀揣建设祖国的理想。放羊除草后，我们在煤油灯下认真学习。写完作业，我常帮助父母干一些杂活，缠线供父母亲织布所用，有时用母亲染布的颜料在废纸上涂鸦，画蓝天白云、小鸟大树。父亲有次去人民公社开会，回来时，还特意给我买了两本美术本。满意的画作，我都贴在老屋墙上。

      多年后带女儿返乡，她惊问："墙上怎么有鸟？"原来是我儿时用染液涂鸦的痕迹。忽然想起宋词"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不禁感慨：童年记忆如深埋的种子，纵使时光如厚土覆盖，终会在灵魂深处破土而出，开出不凋之花，随我们走过人生长路，成为心田永不荒芜的风景。

      童年的心境，犹如一幅水彩画，色彩斑斓且富有诗意，即便经历风雨，也始终如初般美丽。那里蕴藏着无数欢乐与温馨，仿佛是一场永不褪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