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好事

作者：胡斋敏

       修车的老勇突然找到我，出奇地在我面前哭起来，胡老师，你要帮帮我。我一脸的懵懂，我一个教书匠，能帮什么？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老勇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老勇说，他妻子回家不来了，岳父拦着不许来。他说，为了这事，他哥哥和父亲都分别去了一次，没说动，后来又请了村书记专程再去了一次，还是没谈拢。他已经急得在岳父面前下跪，都被拒绝。我老婆听了，很同情，要我去试一试。

       我专心在学校教书，和外界没有过交往，甚至人情世故也不懂，老勇找到我，也是万不得已吧。我询问了一些具体情况，便要求老勇的娘一起去。他娘可能不相信我，不愿去，怕再丢一回脸。我劝道，你只要去，不用你说话。但老勇必须听我的，我吩咐什么都得答应。

       时间是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四点左右吧。老勇用摩托捎上他娘，我骑车在后头跟着出发了。太阳虽不强烈，但没有风，很闷热。当车骑到大联时，一个左转就向那陡坡穿过去，路不宽，还不平，非常难骑。可老勇带着人却十分熟练稳妥地上去了，我在后面跟着，很费力，已经汗流满面了。

       后面，下坡了，他们停在那里等着，一会儿我才赶到。直下后，右转左转穿过几条小路，来到一个村庄，停在一个狭小的草地场。进入大门，便是老勇岳父家。

       首先，见到的是小舅子，我询问了一下情况。小舅子好像很有意见，说的虽然是一些小事，但可以看出，老勇平时待人接物似乎不周到。我说明了来意，要他主动帮帮忙。小舅子说，这是他父亲的主张，他没办法说服。我说，只要你没意见就行了。他表示听父亲的。我又问了其他兄弟，他们也都认为老勇做人方面有点问题，但都听父亲的。

       最后见到了那位岳父。老人很瘦，但眼神很坚决。他说，我不同意，我女儿的事，就是她到了五十岁，我也要作主。我连忙说，我是一个老师，没身份也没地位，来你这里，只不过跟你讲讲道理。你女儿的事，你是她父亲，为她作主是你说了算。但我认为，最好要你女儿同意才好。我替你问问你女儿的本意，再跟你谈，可以吗？我相信你，你尽管文化水平不高，但最明白事理。我觉得我和你一见面，就有许多话谈得来。我们都是平常人，你比我年长一些，我非常尊敬你。因此老勇一叫我，我就来了。我觉得老勇人虽然不错，但他有些做法，我也感到很不妥，怎么能惹你老人家生气呢？我让老勇向你陪罪。没等我使眼色，老勇就顺势跪下去。我盯着老勇说，你现在知错了，以后你必须对妻子娘家人好，他们的恩情你可要万分珍惜。但你岳父不一定会原谅你呢，得容你岳父老人家再想想。接着我便支开老勇，你先到一边去，我和你岳父还要再谈一谈。

       我拉近与老人的距离，说，我做老师的，只跟讲道理的人谈得来。你今天能听我说这么多，我愿交你这样的朋友。人生在世，会有很多的不容易，你这么多子女，想必你老也是受了很多的苦啊！然后，我言归正传，说，老勇夫妻这件事，得容你想想，你老考虑考虑，再把你的想法告诉我，行吗？老人终于开了口，同意等一下再谈。

       后来我找来老勇的妻子，她妻子说，她愿意回去，但父亲不准回去。如果强行回去，父亲会把她的腿打断。她表示，父亲不放，她不敢回去。我说，你先把东西收拾好，如父亲同意，你要跟老勇速去。

       我继续来到左邻右舍中，询问了情况，大家都在责备那位固执的老人。

       一会儿，我再找到那位岳父。别看他不善言谈，但说起女婿的事，还是很有根据的，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之情。最后结论，还是不同意。他坚持抓住老勇的错误不放，说勇亚，不但烧了妻子的衣服，而且对娘家人多有不到之处。

       我说，老勇的行为确实不对，但你已经让他知道错了，他已经跪下陪罪了。你应该清楚，能这样对你下跪的人，只能是你的女婿才能做到，别人是万万不能做到的。你已经有了足够的面子。但你不能不给人家改错的机会，何况你女儿，我问过了，她愿意回去。而且你的左邻右舍都向我反映，说你这件事做错了，大家都说，哪有用女儿的幸福来赌气的道理？夫妻嗑嗑碰碰都是常见的事，俗话说，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你是过来人，深知这道理。你这样在中间，横插一杆，怎么行呢？

       我接着列举老勇哥哥、父亲和村书记都来过的事实，说，给你的台阶，都被你拒绝了。但我要告诉你，你现在只有这一个台阶下了。别看我只是一个老师，但我今天是带着最后一张王牌来的——老勇的母亲，你的亲母。你今天若错过了这个台阶，那你就再也找不到能下的台阶了。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老岳父被我一席话所打动，呆在那里，没有了回话。可看出，他不会再坚持了。

       我趁机说，老哥，让我把你的女儿带回去吧。如果你不回答，就当你默认了。你是讲道理、明是非的人，我替你作主了。老勇，叫上你妻子，我们走吧。老勇妻子见状，上了老勇的车子，两个儿子正在家等着她呢，她早就迫不及待了，老人没有阻拦。邻居们见了，一齐乐呵呵地送行。我顺便带了老勇的娘，一起回去。

       回去时天已暗下来，我们开了灯，一路小心地往回赶，尽管路不好走，但心里畅快，路似手比来时平顺多了，加上晚来有点风，一下就到了家。

       老勇要我去他家吃晚饭，我说，我不吃肉在家吃更方便，老勇竟拿钱要感谢我，我说，一点小事，不要放在心上，拒绝了他。叮嘱说，但你以后，要加倍珍惜妻子，不要辜负了我们这些邻舍的好心。老勇连连答应，与妻子高兴地回了家，他娘也说着感谢的话。

       二十多年过去，老勇每次都把我当作恩人，我在他那里焊点东西总不愿收钱，每次都是我坚持下，才接了钱，他老婆也是非常的热情。没想到，区区一小事，早已是过眼云烟了，却让他们一直记在心里。

胡斋敏，男，出生于1955年3月。江西省九江市修水县白岭镇中学，大专，中教高级，退休教师，1985年江西省优秀教师。教学专注，实 践深刻。最近开始写作，有散文，诗歌及教学回忆、论文等创作。《世界文学》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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