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三换亲》连载之七(第17—18章)
●作者:张合君(山东)
张合君老师|中篇小说连载 《三换亲》(之七)第17—18章
十七
自从三家同意相亲以后,黄大妈一直叮嘱桂花:“听说胜刚人才长得不错,又知礼,做事大方,是现实社会上的开朗人。家里人又不多,虽说比你大五六岁,也算般配。”但,黄桂花总是听不进去这些话,每逢母亲说起这些,桂花总是扭头,有时不等母亲说完就走开了。她考虑的是自己的升学理想,结婚这事对她来说还是很朦胧的。每逢表现出不高兴时,哥哥大精总是威吓她,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怎么怎么你,哥哥的威吓对她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父母的打算总是像魔鬼一样缠住她,让她闷闷不乐。学习成绩呈直线下降,老师和同学们对她的期望也渐渐地淡薄了。一次,老师要求写一篇谈理想的作文,本来觉得打好了腹稿,动手写时,刚写几行,就又划掉了。看书看报也沉不下心去,往往拿到手里看不了几行就又放下了。
眼看相亲的日子到了,如何办好呢?黄桂花向谁讨主意呢?要说亲人,没有比父母再亲的了。向同学说说吧,她不愿意;向老师说吧,她更开不得口;因为学习成绩地下降,老师已经不爱她了。她只是闷在心里。
不知不觉,这一天到了,早晨太阳已经升到一竿子高了,黄桂花还没有起床:“还不起来打扮打扮,王胜刚一会就来了。”这是母亲在喊她。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黄大精早已起床,做好了一切准备。
母亲推开门,走到桂花的床前:“桂花,妮——,起来吧,梳梳头,洗洗脸,换换衣裳,快到时候啦。”
“我不愿意。”桂花鼓了鼓勇气,强说了这一句话。
“你可不能那样说,那样说可就把您爹气病了。咋着办?大人好容易拉巴你能大啦,可不能那样任性。”母亲在一旁规劝。
“她不愿意,我剥不了她。”是黄大精在门外威吓她。
黄老汉听到桂花还没有起床,就故意在窗外大声说:“桂花还没起?”
“桂花,人家媒人为咱操了多少心,咱可千万不能说不愿意。”黄大妈嘴里说着,右手给桂花拿起了褂子。桂花这才不好意思地接过衣服,勉强穿上,黄大妈拿梳子给桂花拢了拢头发。
这顿饭,黄桂花勉强吃了两口,觉得一个劲地往上漾。
再说王胜刚,天还没亮,就催母亲快点做饭。他洗过脸,刷了牙,就拿香脂挖出半个枣大的一些在手里,用手心搓搓,接着在脸上搓了几遍。他又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再拿发蜡往头上擦;接着又梳了梳头,头发亮得似乎在发光。然后,他又对着镜子,整整衣扣,揪揪衣领,捏捏裤缝,衣服上的褶皱格外清晰,看上去,好像画家在没有着色以前所勾勒的人物轮廓一般,一条条直线。脚上的皮鞋,把窗户影子也映在了上面。
“你当紧改改你的老毛病,谈话时光挑好话说,千万别得罪了黄桂花。”王大妈再三叮嘱儿子。
“都知道了,你不用操能么多的心。”王胜刚不耐烦地回答。
“走吧,”胜刚招呼帮忙的。说罢,挺起胸脯,迈着部队行军的步子,嘴里哼着:“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
很快到了王庄,王胜刚的眼神先是打量哪个姑娘十六七岁,穿得漂亮。在陈积德地指点下,目光一下子盯在了一个身材苗条,衣着并不出奇的姑娘身上:她,脸庞不胖不瘦,不方不圆,额头、鼻子、下巴十分匀称,眉如翠羽,目似珍珠,嘴唇微闭,肤色细腻红润,虽然没有涂脂抹粉,却如清水芙蓉,自然天成。那样的美丽聪慧,行动温柔。王胜刚见到此情此景,恨不得一把就把她搂在怀里,咬上几口。但在当时的情况下,王胜刚心里颤了几颤,还算有些理智。
“你们到屋里谈谈吧。”是二婶叫他。王胜刚大踏步跨进屋里。
屋子里,正中一张方桌,周围摆着四把椅子,都漆得油光发亮。桌子上摆放着茶壶、茶杯、香烟、火柴、糖块、花生、瓜子等。墙壁用涂料涂得洁白,几幅山水画贴在墙上,画面形象逼真,更引人注目的是许仙与白蛇娘娘的巨画格外鲜艳,窗台上的盆花散发着微微地香气。
王胜刚坐在对门的一把椅子上。
“你还不快点进去。”二婶催着,使劲一推,把黄桂花推到了屋里,黄桂花打了个趔趄,二婶随手把门关上了。
十八
黄桂花选靠门的椅子坐下,向外扭着身子。
屋里像死一样寂静。
片刻,王胜刚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吸起来,吸了两口,然后用手弹了弹烟灰,说:“你叫什么名字?”王胜刚早已知道她叫黄桂花,还故意开口这样问。
黄桂花没有任何反应。
“往外扭着身子干啥?”
黄桂花还是一动没动。
这时,王胜刚从对门的椅子上挪到与黄桂花挨边的椅子上,并把椅子往黄桂花身边靠了靠。黄桂花看他紧靠着自己,就扭了扭身子,给他个脊梁。
王胜刚恨不得把黄桂花一把搂在怀里,一口吞到肚里。辛亏来时王大妈再三叮嘱,他也吸取些教训,才强压住情绪,没有那样做。
王胜刚伸手捏了两块糖,往黄桂花手里递:“给,吃块糖。”
桂花没接他的糖,他只是无意思地剥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接着故意地“滋”了两下,意思是真甜啊!
王胜刚抬头看了一眼洁白的墙上,许仙正在向白蛇娘娘窃窃私语,白蛇娘娘微微低着头,看似有点羞涩地微笑着。他想,这画真美啊!可惜……
“人家都说仙女长得美,依我看,仙女哪有你黄桂花美呀!”黄桂花听到这过分地夸奖,更是厌烦,她闭了闭眼。
王胜刚接着说:“很多人都说,王胜刚要人有人,要个有个,保证能娶个俊媳妇。我总是说,能保险吗?谁知,大家说中了。前几天,陈老头还给我说,桂花长得很俊,你也长得帅气,您俩不能再般配了。人们总说,姻缘由天定,我总认为那是迷信,现在看来,还真不假。哎,就该咱俩有缘分。你说是不?”
黄桂花还是不吭声。又闭了闭眼睛。
王胜刚捏起两个茶杯,倒上茶,一杯端到自己面前,一杯朝黄桂花那边挪了挪。
“至于上学,说实在的,我也上过中学,有啥上头?什么司马迁让梨,三角等于直线,啥意思?搞得我头昏脑胀,还不如我在家想办法挣钱现得利。现在的社会,有了钱就有了一切。谁想得远谁落空,谁是傻瓜。就说我王胜刚,自从不上学喽,哪月不挣个千儿八百块的。你说要啥?电视机,组合柜,洗衣机,电冰箱……有的咱已经有啦,现时没有的,不用愁,说买就买。烟酒不出门,吸烟伸伸手,不比追求那个远圈子的中专大学强多啦。”
“周围十里八村有几个不知道我王胜刚的?不客气地说,咱走到哪里都是吃香的喝辣的,都给咱递烟敬酒。”
黄桂花瞥了瞥嘴,咳了一声。
“话又说回来,你别生气。桂花,你到了咱那里,吃的穿的,住的用的,要说受不着,那标准太低了,咱至少得——县委书记咱不说,起码是不比科长局长的生活条件差。不说天天三开桌呗,反正顿顿不离酒,顿顿少不了肉,晚上看个电视,生活再好好哪去?县委书记可不就这呗。”
王胜刚以为这些一定能打动桂花的心,哪知黄桂花越听越厌烦。干脆两眼向上,看着房顶。
王胜刚看黄桂花一直不答话,就又往前靠了靠,嬉皮笑脸地往前努了努嘴:“怎么样?我王胜刚满对得起你黄桂花吧!仅你想,可不就这呗!结婚以后,过上三年两载……”说着,伸手去摸黄桂花的手。这时,黄桂花忽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王胜刚“嗖”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纸的花花绿绿的:“给一千元,先拿去买东西,以后用着,尽管说话。”
这时,门“吱”地一声开了,二婶一步踏进门来,见桂花没有接钱,伸手从王胜刚手里接过来:“人家大姑娘家,不好意思,拿来,我给她。”
王胜刚齉了齉鼻子,小声说:“哼,要是不顺我王胜刚的意,那……”话没说完,二婶瞪了他一眼。
二婶把彩礼接过来,从屋里出来,往桂花手里递,桂花一扭身子,二婶接着把钱往黄大妈手里一塞,黄大妈说:“叫我怎么办?”二婶接着说:“这有啥难头?把钱用来给桂花买衣服,操办嫁妆。喜日子一到也就到时候行时候。看今天,不是也来了吗?也相亲了吗?”
黄大妈随口应了声:“也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