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九章 朋友
李洪君
扒树皮的活,李衡干的很卖力。每到傍晚,要把收集起来的松树皮装筐过称。使用铁丝编织的大筐,有时一大筐一过称400多斤,李衡说:“我抬!”过完称还要把这些树皮堆到大堆上去,都是很出力气的活。有时还要装车皮,用跳板探到树皮堆和车厢上,车厢上也探上跳板,有人装筐,有人抬筐,走跳板装车,李衡抬筐,有时一筐也200来斤。出点力,投入点,像是能忘记心事。
就是这样的活,天一暖和也就没有了,因为木头不能下山了。林区,冬季是生产旺季。冰天雪地,木头下山,汽车拉,拖拉机拽,都能用得上。天暖和了,雪融冰消,泥泞溪流阻断了道路,木材运不下来,扒树皮的活也就没有了。
大概是5月份的上旬,舅父又给李衡找了一个活,到45去种菜。那时,反正是有活就干。所谓“45”,实际上是从莫托河到这个地方45公里,就叫45了。是一个种蔬菜的点。
一台28马力的胶轮拖拉机拖着个大拖斗把李衡30多个人拉到了45,一路向着东南方向,曲曲弯弯,绕着山麓、上山下坡,没有太大的山,没有太宽的河,跑了三个多小时,在一片开阔地带停了下来,已是过午3点多的时间,30多人下了车。
这里只有两座房子,都是木板房,一座是宿舍,一座是食堂。
这伙人先安排住宿,走进宿舍一看,靠两边是用木板搭起的大通铺,中间是一条两米多宽的通道,通道的中间还有用两个大油桶焊接起来的大炉子,中间一个铁烟筒从房顶通出去。李衡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了炉子的南侧。
安排完宿舍,天还挺早,来到宿舍外边,放眼望去,还真是一片开阔地。我们来的这条公路向着南偏东方向延伸下去,顺着公路望去,开阔的很,几乎望不到山;我们的右侧,地势越来越低,两三公里有一条河,这是一片河谷,是诺敏河的上游。河的对岸耸立着不高的山;我们的左侧,只有远山;我们的眼前,公路的左边,是一片耕作过的黑土地;回望来路,倒是冈峦起伏,但山体浑圆,山岗平缓,没有明显的山脊,没有奇峻的大山。大兴安岭南北横亘近3000里,东西400里左右, 这里应该是大兴安岭北段的中段,这是一片山地中的低山丘陵和河谷平原,适宜发展适度规模的农业。
5点多钟,大伙开饭了。宿舍离食堂有20 米,食堂离公路有30多米。饭菜很简单,窝头、咸菜,有粥。
食堂里还有一个小卖部,有罐头、香烟、毛巾、肥皂、牙具等,都是炊事人员负责的。
吃完饭,天还早,谁也不认识,李衡也不想和谁搭讪。便走上了公路,往右边一看,不远处似乎有一条小溪。李衡便走了下去,是一条小溪,溪水静静地流着,鹅卵石静静地躺着,水很浅,似乎是水中的鹅卵石荡起了涟漪,小溪边一墩一墩的毛柳已开始发绿,嫩芽欲出。在欲坠的夕阳的映衬下,倒显出世外的静好。
头几天活也不忙,带队长姓朱。朱队长讲了讲:意思是,我们这伙人来这里是种蔬菜的,主要是种卜留克(一种圆圆的红红的大萝卜)、土豆、大头菜。这两天我们的任务是整理、修理一下工具,等机械耕耙好土地,我们就下种。他还讲了纪律、规定,并派了工。
不管分配的什么工,李衡都是努力的、认真的干好,头两天活也不累。
晚饭还是那么早,吃完饭,还是李衡自己,在公路上走了走,又去了小溪边,李衡愿看鹅卵石荡起的溪水的涟漪,愿看溪边一墩一墩的富含生命力的毛柳;愿看破土而出的天天向好的嫩苗;还喜欢那好似世外的安静……
第三天晚饭后,李衡又去了小溪边,站在溪水边正怅然地望着远方发呆,听着身后有动静,回身一看是从莫托河开拖拉机拉大伙来45的师傅,李衡说:
“师傅,你好!”
他说:“你好!我姓吴,吴贞祥,拖拉机手。”
李衡说:“吴师傅,你也过来玩?”
吴师傅说:“是啊!我看你这两天,天天自己到这里转,你是小李子吧?”
李衡说:“是,我姓李,李衡。”
吴师傅说:“小李子,别人都在玩扑克、闲聊天。你自己到溪边来,想家了吗?”
李衡说:“父母家人,谁能不想!主要是,我离家一年多了,到现在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你现在住哪里?”吴师傅问我。
李衡说:“住我舅家。”
“他们待你不好吗?”吴师傅说。
李衡说:“不是,舅、妗子待我就如自己的孩子,姐姐、妹妹、弟弟待我就如弟弟、哥哥,待我很好。而我五尺男儿,寄人篱下,心里不是滋味。”
吴师傅看着李衡问:“家里父母家人都好吗?”
李衡说:“父母家人都好!谢师傅。也问吴师傅父母家人好!”
“他们都好,也谢谢你。”
两个人踏着溪边的鹅卵石,边走边聊,吴师傅问:
“小李子,今年多大了?”
李衡说:“22岁,1950年生人。”
吴师傅说:他28岁,比我大6岁。吴师傅个子比李衡高两公分,不到一米七的样子,颧骨有点高,单眼皮,汉语虽然说得好,但有些少数民族的发音。
吴师傅问李衡:“你有什么打算吗?”
李衡说:“吴师傅,很多时候不是你如何打算,而是你本身处在什么位置,时代的洪流把你带到、冲刷到什么地方。我1966年初中毕业,我想升学,可是‘文化大革命’来了,全国所有的学校停招,所有的学生都积压在学校里,到哪里去升学?这几年的学生,城市里的都上山下乡了,农村的只有回家,升学无路。我们那个地方时兴下东北,来到东北,也是处处的不如意,不敢有什么打算!”
吴师傅问我:“想过要干什么吗?”又说:“有什么犯禁的话也可以讲,这里就我们弟兄两个。”
李衡说:“师傅,我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热爱毛主席,热爱共产党。我们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可是这几年的文化大革命,我们也慢慢长大,一些现象促使我们思考,该如何生存?你看,文化大革命六年了,就像一个大戏台,甲方唱吧乙登场;红的进去,绿的出来;毛主席建立的政权,毛主席又领导红卫兵又夺了一遍;特别是去年的林彪事件,毛主席自己选定的、党章规定的接班人就叛逃了,这叫干部群众怎么接受?怎么理解?对毛主席也是切肤之痛吧!党、国家、民族、亿万百姓的损失呢?这些年倒下去的都是搞政治、搞文学、搞艺术的,就是老老实实搞技术的还好一些。学生时代曾幻想当什么政治家、文学家,学校的两年文化大革命改变了想法。与其跟着闹腾,不如自己沉下心来学点技术,任何时候都是需要技术本领的。
“读书时,看到列宁的一句话:‘苏维埃制度加电气化等于共产主义’,就自学电工、电子、无线电知识,及近三年的时间,昕宵不怠,基本掌握了一般收音机、电动机的修理技术。山东农村没有用电,来到东北,倒成了盲流,别说知识有用,连落户、落脚都办不到。我很茫然。找活干着,想法活着呗!”
吴师傅看着我,像是想着什么。说:“是啊!小李子,你是我遇到的年轻人中很有思想的一个。”
李衡说:“不,师傅,是无奈。”
太阳下山了,夜幕笼罩上来,两个人才说着啦着话往回走。在宿舍前又说话到10点多,才进宿舍休息,吴师傅非要钻李衡的被窝,两个人睡在了一起,继续说着话。有人说:“都半夜多了,吴师傅你俩休息吧!”李衡说:
“师傅,咱俩睡吧。”
吴师傅小声给李衡说:“小李子,明天让你给我跟车,你愿意吗?”
李衡说:“你说是让我做你的徒弟吗?”
吴师傅说:“是啊,”
李衡说:“我高兴做你的徒弟。我很想学点技术。我愿意。”
吴师傅说:“那,明天你给我跟车吧。”
李衡说:“队长哪儿呢?”
吴师傅说:“我给他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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