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社会小说《世外》

——欧阳如一

第九十章、屠百业作梗

游客张大姐回家就给李志和打来电话：“老李大哥，我已经预备好了，七千万，也和律师讲好了，您看她什么时候过去跟您签合同？”

李志和为这件事焦虑了三天，病却好了一半，赶紧召见另外三老说：“都说中国人呼悠的多，想不到这事儿真可能成，咱们要不要也请个律师？”

高见岭一直在琢磨这位张大姐的来头，她叫张晋秋，在“企查查”和网上没任何她的信息，从她的水平和气质上看说不定是个“枪手”，幕后另有金主，这金主会是谁呢？夏青不像，她运作不了这么一大笔钱，他们俩已经不来往，她不会帮他；不会是在监狱服无期徒刑的洪丹青吧？那辆停在他家地库被人开走的奔驰迈巴赫里放的一千万美金，正好是这个数，投到这个项目上等于洗钱，又在那个神秘人石根花的监视范围内，他说：“滑雪场的股份咱们占51，县城投占49，由咱们承包，张女士投资是要买断咱们在滑雪场项目上的股份，咱们好拿这笔钱退县城投的垫付的土地款，县城投等于全部收回了投资，肯定会向咱们要个补偿，总比给他整个项目49%股份好，咱们从此解放。”

李志和听到县城投能出局高兴得不行，说：“它早就揭不开锅了，他们快进快出就挣了钱能不乐意？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你接待律师，我和老黄谈。”

高见岭在桃花岛别墅区的会所接待了张晋秋从上海派来的年轻女律师郝见秀，两人一见面就互有好感，高见岭想：“这不就是年轻时的夏青吗？漂亮、聪明、博闻强记、口若悬河？”郝见秀想：“难怪张大姐后面的资本看中了这个人，还让我打听他的个人情况。”

高见岭就毫无保留地向对方介绍了这个项目和这家企业，说他是在做一个项目的设计时偶然发现了这块地和这个村的，就产生了打造中国唯一的“城市户外运动主题公园及旅游度假区”的想法，正好遇上一位退休的贪官卢开福和这个村的老支记李志和，卢开福给这个项目介绍了投资商，李志和说服了村委会以土地和每年的卖沙钱成立了公司，这个项目就上了马。可老卢介绍的钱没落实，县政府就让县城投投了七千万，垫付了别墅区的土地款，并获得了整个项目49%的股份。可县城投催要垫付的土地款，他们就只能承包滑雪场来还债，压力山大，张晋秋这笔钱真是及时雨。他没说那个汉白玉尾矿的事儿怕头绪太多美女律师听不明白，说完问：“郝律师，不知道我说清楚没有？”

郝见秀听得云山雾罩却说：“噢，我听明白了，咱们讨论合同吧？”合同很简单，只须明确他们投多少钱，占多少股份，双方的责权利。她的另一任务是要打听这位老高先生是不是在和一个女人同居？他们会不会正式结婚？他打算如何处理和他妻子的关系？这事情没法直接问，兜圈子又容易被对方发现，就故意露出一点与他一见钟情意思，可这对方对同居女友和现任妻子闭口不谈，也对自己不动心，看出是正人君子。

合同条款很快就讨论完了，几乎没改一字，因为在双方看来完全公平公正，两人最后握手预祝，就等着李志和的消息。

李志和坐着他孙子李万山开的车去临河县城投公司，一路上都在发微信：“黄总，报告您一个好消息，我们用滑雪场51%的股份置换了七千万资金，这笔钱会立刻归还您给我们出的土地款，但您得退出泜河公司，我们会给您一定的补偿，您看行咱们就商量一下，签个合同。”黄国忠立刻回话：“老李大哥您身体怎么样？您是说我们投的钱全部退回还会给我们补偿？您那边能给多少？”李志和回答：“这得跟您面谈。”对方打了个沉，说：“噢，我在开会，您得在会客室等我。”李志和说：“不急，我等您。”

李志和没想到在县城投公司的会客室见到了久违的屠百业，他也在等黄国忠，他很讨厌这个人却不得不跟他打招呼，说：“噢，是屠总，要不您跟黄总先谈，我等下再来？”

屠百业像主人那样两腿伸直瘫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请李志和坐，给他递了支软中华烟，吩咐服务员泡茶，说：“您那儿我好久没去了，因为不受欢迎，听说你们搞得不错？”

李志和知道这个人开夜总会起家，经常拉着他大儿子吃喝嫖赌；他又想以做主题公园的名义在小李村挖沙，要给当村支书的他大儿子好处他没同意；高见岭的出现把小李村的三千亩河滩地变成了不小的村产，可合作方派出的代表白志刚还是他的人，他就奇怪为什么这年头坏蛋活得这么好，而那些正直而有公益心的人活这么艰难。坐下问：“屠总，老没见您在干啥？”

虽然因为疫情屠百业的帝王夜总会关了门，他却凭着偷拍的艳照威胁了好几位官员和老板，包括前银监会副会长卢开福和李志和的儿子李青山，就拿到了临城县滑雪场的经营权，没想到李志和的滑雪场挣了大钱他的滑雪场却赔了个底掉，说：“哦，我在跟黄董事长合作。哎，总有辆奔驰迈巴赫出现在你们那儿是怎么回事？”

李志和也奇怪，那辆车应当和高见岭有关，问：“您认识一个叫石根花的人吗？那辆车好像是她的。”

屠百业很瘦，可能跟他熬夜、酗酒、纵欲有关，也是他机关算尽伤了身体，他说：“我都买不起这么一辆车。”这时黄国忠推门进来说：“对不起，有领导视察我得陪着，你们谈。”就走了出去。

屠百业给李志和倒上茶说：“老李大哥，我打心里佩服您这个人，受党几十年的教育，正直、坦诚、没私心，我敢说全国没几个像您这样的村干部。”

此人啥都明白，李志和问：“黄总让咱们俩谈啥？”

“啊，我是黄总分管新项目开发的副总，听说您有个七千万投资？他特意让我接待您。”屠百业说：“我也很佩服您的搭档高见岭，真有责任感，也有水平，还不贪。”

县城投用这种人还不蛇鼠一窝？李志和还是不忘夸高见岭：“咱们国家像高博这样和专家官员真不多。”

“我还佩服你们村领导班子，老实说，村委会我见得多了，哪个不为了自己捞钱出卖集体利益？”

李志和也真奇怪，以前小李村可不是现在这样，各姓之间积怨很深，给村民们办好事都挨骂，说：“那屠总，既然黄总让您代表他跟我谈，我就跟您说说这件事儿。”就说了他要跟黄董事长说的事。

屠百业一听就明白了，说：“那人出七千万退我们的七千万，等于滑雪场换了股东，可它只是泜河项目的一部分，公司其它部分的股份不能变，我们还占49%。”

资本就是这么血腥，李志和有思想准备还是被惊到了，说：“您这边给我们投七千万我们退您七千万，您还占我们49？您可是国营企业，代表政府，有这么黑的吗？”

屠百业也不生气，又点了支雪茄说：“在您看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在我看来有的钱是纸有的钱是救命钱，不能按等值算，我们也不是不能退，得看您给我们多少好处。”

李志和说：“您完碧归赵，我再送您一份大礼，多少您开个价。”

屠百业吐了一个烟圈：“这得看我们个人能得什么好处？”

李志和四下张望了一下，企业揭不开锅了个人还敢要好处？他问：“您说的个人都有谁？”

“我啦，黄总啦，还有相关人。”

他们就是这样蛀空企业的，李志和说：“您开个价？”

屠百业说：“这种事儿哪能我们要？得您给，当然，您的好处在我们这边。”起身道：“我知道您可能会不同意，这就是您正直的地方，佩服佩服，那就不必要谈了，咱们两家的关系不变。”

李志和愣在了那里，他在想，都说国企腐败没想到这么腐败，他们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县委书记罗丽娜、副市长刘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