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社会小说《世外》
——欧阳如一
第八十九章、有人要投资
高见岭说得那个好像会给他们投资的人是位长得胖胖的中老年妇女，姓张，说话粗声大嗓，大大呼呼，带着一群半大老婆子，一进小区她就说：“这儿这么漂亮？还有房子卖吗？”被要求扮作村姑的三个女人——苏晓、岳秀、王村花说：“我们这小区就是景好，房子已经卖光了。”就请他们参观公共绿化，这是高见岭的设计，主打一个生态，没什么硬景观，却得把所有绿植都打理得又好看又能卖钱，这正是夏杏收获的季节，红的黄的白的各种杏挂满了枝头，他们就上树摘给她们吃。
要说这“游客大妈”就是见不得便宜，吃了个肚子圆还揣满了兜，那张大姐又问：“您这水果这么多不怕被人摘吗？我们家还是个高档的别墅区，果树一结古朵就被撸光了。”王村花说：“噢，有中国人的地方都一样，树上总挂着大妈。对不起，除了你们和我们这儿。我们这儿种的东西收成都归物业公司，顶物业费，我们在力争让住户们水电费也不交，住户就都遵守业主公约，见落果都不捡，想吃就花钱买，按业主价。”张大姐说：“这么好？哎，这儿的房子多少钱一平方？有没有二手的？”岳秀总是不失时机地推销，说：“五千块钱一平方，全卖光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卖二手的，估计不会低于一万块一平方。”
要说这游客大妈就怕被人认为她们没钱，张大姐问清了这别墅带精装修家具电器还有每家一百平方小院，就替她的姐妹作主说：“八千一平方我们买三套。”立刻有人说：“我也要一套”，苏晓接到的任务是要让他们参观各家的盆景温室，说：“八千一平方可能没人卖，这里的各家都是盆景高手，每个盆景都值个万八千的。”
听说英文中对中国的女游客有个新名词叫“ChinaDama”，中国大妈，可见中国的女游客已经形成了国际影响，起因是2013年国际金价大跌时中国人掀起的抢购潮，多为中老年妇女，其特点是体型较胖、嗓门很高、目空一切，硬是要买出中国人的国际地位。她们先抢购黄金、后抢购奶粉、再抢购名包，她们抢购啥啥长价却还抢购，就让欧美人感觉她们又可爱又可怕还好笑。他们不知道这些中国大妈住得是最便宜的旅店、吃得是干巴面包。苏晓知道他们的房子暂时没产权卖不了，就说：“各位大姐如果相中了我们这儿的房子，不妨试住几天，保你们会喜欢这儿。”这是不想卖，张大姐说：“一万块一平方就一万块一平方，有人出我现在就买。”
这时候这三个扮演村姑的人一商量，除了房子其它都能卖，王村花就问：“各位大姐，你们爱唱歌不？你们唱我们给你们拍。”起头唱道：“一座座青山紧相连……”大妈们齐唱：
一座座青山紧相连，
一朵朵彩云绕山间。
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
一阵阵歌声随风传。
哎……
谁不说俺家乡好得儿哟咿儿哟，
一阵阵歌声随风传……
她们唱着跳着摆拍着就到了小李村。
小李村的四老听了笑得不行，病病歪歪的李志和笑岔了气说：“你们真会营销，把她们接到我家老房子住了？”
王村花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您家正房、厢房七八间都不够她们住，她们还想让她们的闺蜜和老公过来，说这个套院子她们也想买，长租也行，让您开个价。”
看来农村的房子真有刚需，只是不让卖，就让中国农民有地没地产，有房没房产，美其名曰是保护农民，其实是保护城市的土地和房地产市场，可李志和还是不相信会有人给他们投资，说：“那就让他们在我那儿住，给多少钱都行，住多久都行，咱们再缺钱也不要主动求她们投资。”
这就是农民的狡猾和实在，三位村姑齐声说：“好。”
三天以后游客张大姐和几个年轻的姐妹摸到了汉白玉矿山上，直接问：“几位老总，你们需不需要投资？”
全中国哪有不需要投资的？包括那些有钱人，更讲究资本运作，李志和和高见岭请他们参观了矿山遗迹，回到那座法式别墅鲜花盛开的大平台上请他们喝英式下午茶，李志和说：“我们这儿山清水秀、夏无酷暑，比邢台凉快五度；冬无严寒，比城里暖十度——有太阳能热水和温室，空气好水好食物好，真是养老的好地方。”
那位胖胖的张大姐不高兴了，说：“谁养老？，我们还年轻。”随行的女人们说：“我们刚退休，人生的第二春才开始。”
如今多大岁数的女人都可以叫“美女”，李志和知道自己说错了，赔笑道：“我是说度假，特别是夏天，可以避暑，冬天也不错，我们要办第二届山村滑雪节。”
张大姐又不高兴了，说：“谁有功夫度假？我们还得研究挣钱，将来到全世界最好的地方度假。”
李志和发现自己又说错了，恨不能打自己的嘴巴，说：“对，你们几位女士干事业正当年，敢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张大姐用广东话说：“投资（jī）呀，也就是投机。”
她真幽默，大家笑。
高见岭就老老实实介绍了这边的情况：别墅区欠土地款暂时没产权，不过县里已经不把它当违章建筑，也有单位给他们垫了土地款，他们会用滑雪场挣的钱偿还。矿山不让开采也不让尾矿利用，他们的仿石材料和工艺品是偷偷摸摸做的。这家公司既缺钱又不缺钱，说缺钱，还得投资产品创新和打开销路；说不缺钱，大不了他们关了石材厂，一心把滑雪场的全年经营搞好，还了债他们就一身轻。高见岭说这些话时李志和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可他假装没看见，因为他不相信对方会投资。
张大姐听了高见岭的话说：“我听说高博诚实，没想到这么诚实。我到外边打个电话。”五分钟后她回来说：“这样可好？县城投给你们垫的七千万我出，占你们滑雪场51%的股份。”
李志和和高见岭惊得不行——原来可是县城投出七千万要整个景区49%的股份，现在是他们只出让了滑雪场51%的股份其它项目都不算，他们又赚了。李志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说：“您，您不是开玩笑？”
张大姐说：“你们山上这个厂我已经跟河北省地质局的主要领导说了，你们的做法完全符合政策，他们会协调下面给你们办相关手续。”
这真是福不双降今日降，祸不单行昨日行，李志和和高见岭又喜得不行，李志和说：“敢问大妹子是什么身份，我们哥俩得知道是不是遇到了神仙。”
张大姐又生气了说：“信不着咋的？看钱不就得了？”又改笑道：“是我朋友想帮你们，我只能跟你们说这些。”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