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社会小说《世外》
——欧阳如一
小李村的四老没等到副市长刘冬梅的消息，却等来了县委书记罗丽娜、分管土地、农业、城建和旅游的几个副县长和县政府特聘的美女李律师——她走到哪儿都带着她，看出她真重视法律，还有县城投公司的董事长黄国忠，泜河公司的副总经理白志刚带着全体股东和中层干部在大门口列队迎接。
握手、问候、拍照、一行人浩浩荡荡由景区大门口向滑雪大厅走去，白总一路上向罗书记介绍着情况，他们所见：太行山已经绿透、泜河也进入了丰水期，景区绿树成荫，道路打扫得干干净净，沿途的各种花都开得正盛；桃花湖荷花摇曳、水鸟傲翔，桃花岛欧式别墅的坡屋顶层层叠叠、在一片薄雾中宛如仙境，罗书记不由赞叹道：“太行山民都应当过上这种日子。”
他们往景区里面走，远远就看见一座巨大的欧洲风格的滑雪场建筑，仿森林木屋的造型，由于滑雪场已经歇业，树木没人打理有的疯长有的已经死去，就形成绿化的断条；挖沙运沙的重型机械把柏油路压出了一个个坑，人得绕着走。罗书记说：“去年冬天你们的滑雪场搞得很好，可不能雪季以外空着，再好的买卖都不行。”她不知道桃花湖及沿岸的绿化由小区业委会分管，都是开花结果的经济林，所以做得好，为了实现业主“零居住费”的目标；也不知道滑雪场绿化不好是因为县城投公司夺了经营权，派出的白总除了卖沙什么都不干。黄总说：“是，书记，我们会大干一场，预备疫情结束后旅游的报复性消费。”
他们进入滑雪大厅，这里被人现打扫过，摆了绿植，有一股刚拖过的地的腥味儿。他们坐电梯上四楼，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看得出这里常有人用，前后窗户都摆了鲜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罗书记向北坡望去，有空中缆车伸向山顶，从树和草的痕迹能看出它下面就是雪道，她对李志和说：“老李书记，您说开业请我来试滑怎么没叫我？”
当时是李志和承包，黄总曾答应滑雪场开业会请罗书记来剪彩却不了了之，他说：“噢，我派人给您送过请柬，您忙，没来。”
罗书记向南坡望去，落地的玻璃窗能把巍巍太行尽收眼底，她说：“总书记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这次过来调研，就是要听听你们如何不用挖沙、采石，也不指望农业来发展经济，特别是乡村振兴。”
李志和和高见岭互相看看，得，县太爷一开口就把他们的路给堵死了。
县领导和泜河公司的领导在椭圆型会议桌上面对面坐，有服务员送上茶和水果，白总再次向罗书记和县领导表示了欢迎，又对泜河项目的创业史做了回顾，白手起家、艰苦卓绝、幸亏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支持，罗书记拦住他的话说：“感谢就不必了，中国农村就缺李志和这样敢想敢干的致富带头人，中国城市也缺高见岭这样脚踏实地为下面解决问题的专家，你们城投公司既是在关键时刻给他们投资的，也是来摘桃的——北京的大公司都看中了这块资产，不是疫情轮不到你们。”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李志和和高见岭又互相看看，他们不知道今天是遇到了好人还是官员们的工作作风确实变了，看得出罗书记是受刘副市长委托来解决他们的问题的，只不知道不挖沙不采石叫他们怎么干。
白志刚是经过和黄董事长商量预备了全套台词的，没想到罗书记打破了他的节奏，略显尴尬道：“是，高博和老李书记是这个项目的功臣。这个项目以后怎么干，经过向黄董事长请示并和股东们商量，我们打算做以下事：一、滑雪场仍交由小李村承包，因为他们去年干得很好。”
李志和和高见岭有点小激动，他们承包就不会只考虑滑雪场挣钱，还会把小李村的民宿、餐饮和土特产带起来。
罗书记指着手机说：“有一天我收到了冬梅市长发来的一个图标，说姐们，你玩玩。是副有关滑雪的牌，竟然影响到了市领导，我哪里有娱乐？摆弄摆弄不会就忘了回她了。”
李志和笑道：“书记，这就是高博的发明，他媳妇在给他运作。”
罗书记说：“我师姐夏青在能与？怪不得呢，她又有脑子又有人脉还有资本。”
白志刚找到了打击高见岭的机会，说：“噢，书记，田舍郎多收了几亩麦子，换媳妇了，现在是苏晓，是个著名歌手。”
高见岭被弄了个大红脸，罗书记皱皱眉，她听出“著名歌手”是反义词，自古名士多风流。
白志刚接着说：“经过反复研究和探讨，我们感觉这个项目原来的定位——泜河国际城市户外运动主题公园不切实际， 我们已经把它改成了临河体育运动休闲度假区。”
罗书记说：“这是冬梅市长交给我的一个重要任务，必须办好。我看过高博做的户外运动主题公园规划，真费了心思，改有点舍不得，可我对它的成功心里真没底——我们毕竟是个穷县，离北京又远，跟国家体委不熟，又是在疫情期间。”
高见岭开始还为自己的方案被否定而心痛，后来就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也不看别墅区以外的项目，他此刻听得心里热呼呼的，说：“难得书记您对老夫的想法如此尊重，只要对这块土地有利，怎么改都行。”
罗书记带头为高见岭鼓掌，问身边的副县长：“你们对这个项目的新规划有印象吗？”
副县长们特意做过功课，说：“我们参加过评审。”
罗书记对随行的美女律师说：“李律，怎么做，你给他们说说。”
这一直是让李志和和高见岭很奇怪的地方，李律师好像是罗书记的副手，而她的副手却是摆设。
李律师说：“这个项目涉及三个法律问题：一、采沙。我查了相关规范，也询问过相关部门，涉及到行洪道和矿山开采，原则上临河县和小李村都无权采沙。”
这是罗书记准许的怎么又反悔了？李志和说：“看来以前泜河人都做错了？可以前的生态比现在好。”
李律师接着说：“还有采石，经了解这个项目是就地取材而建，用了一部分山里的汉白玉，虽然是尾矿也不允许，县里对所有矿山遗迹都做了规划，要封山育林。”
这就是说他们筹划的“仿石材料厂”也不让干，日前他们求刘冬梅说得事难道适得其反？李志和说：“临县人都靠山吃山，要不就没有今天。”
李律师不理，说：“这第三，新规划中要建个五百亩的别墅区，以前是不批的，罗书记特意找刘市长才批下来，可没有用地指标，土地你们怎么解决。”
原来白志刚在效仿这家公司以前的做法，用房地产项目挣启动资金，可他们挣了钱是不会投到环境建设上的，从他们啥都不干只卖沙就能看出来。李志和问白志刚：“您那边投的钱全买地了，哪有钱搞房地产项目？”
李律师替白志刚说：“县城投为这个项目投资了七千万，都是县财政的钱，都用来补交了违章建设的桃花岛小区的土地款，按道理县财政不应当出钱给个人办产权，也不合法，所以，县城投决定把这笔钱用于购买新建小区的土地款。”
黄董事长点头道：“是，我们知错就改。”
这就是说大家好好住着的房子又不合法了？李志和和高见岭被惊的不行，高见岭说：“县城投那七千万是买了泜河公司49%的股份，不是土地款。”李志和说：“哪有补交了土地款退回去再另外买土地的，你们是政府，还有没有点信誉？”参加会的王老、张老也愤愤说：“看出衙门是你们开的了，能办不能办你们说了算，办完也能随便改。”
罗书记不说话，等会场平静下来对李律师说：“李律，你跟他们说说解决办法。”
李律师说：“桃花岛的业主一百户，一半是小李村的村民，可以用原来的宅基地置换新小区土地，他们的在这个项目上的手续就合法了。”
李志和问：“那其他业主呢？”
“其他业主要补交土地款。”
李志和问黄国忠和白志刚：“你们怎么看？”
黄国忠说：“我们不能做违法的事情。”白志刚说：“对。”
李志和勃然大怒，用手指着他们俩的脸，又环指所有县领导颤微微地说：“我还奇怪你们为什么这么好心，白白给我们小区补交了七千万土地款和报建费，原来你们早有预谋，一分钱都没出就拿走了我们49%的股份，又让我们失地、失房，知道吗？我们会反的。”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