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熟秋的镰刀割破了夏末最后一丝暑气。晨露凝结在稻叶尖上,坠成千万颗水晶珠子,在初升的太阳下闪着细碎的光。何匡站在田埂上,能听见露珠砸在泥土里的声响——啪嗒、啪嗒,像更漏在数着光阴。他的胶鞋陷在松软的田埂里,鞋帮与鞋底裂开的缝隙中,露出被泥水泡得发白的脚趾。远处,沉甸甸的稻穗互相摩挲着,沙沙声里偶尔夹杂着谷粒坠地的轻响,饱满的稻粒在泥土上蹦跳两下,便静静躺在那里,等待被蚂蚁搬走。
何匡粗糙的拇指划过一穗稻谷,谷壳裂开的脆响让他嘴角抽动。今年稻粒长得实在喜人,轻轻一掐,就能挤出乳白的浆汁来。他盘算着交完公粮还能剩多少,盘算到腊月能不能给腾娃扯身新衣裳——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自从三年前妻子走后,家里再没响起过扯布裁衣的剪刀声。
“沙沙——”稻丛深处的异响让何匡猛地转身。几株稻秆不自然地晃动着,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底下穿行。他的目光立刻钉在那处,看见何腾宽大的旧汗衫在稻浪里时隐时现。那件汗衫原本是妻子的,靛蓝色洗得发白,下摆能盖到少年膝盖,空荡荡的袖管里伸出两条细瘦的胳膊,像两根没长结实的竹竿。
“腾娃!”何匡的吼声惊飞了电线杆上栖息的麻雀。他看见何腾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镰刀尖在稻丛里划出一道仓皇的银光。少年磨蹭着往这边挪步时,何匡注意到他左脚草鞋的系带断了,每走一步就在泥地上拖出个小尾巴似的痕迹。
等何腾站到跟前,何匡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混着汗酸的青草味。少年的锁骨从汗衫领口支棱出来,上面还沾着几粒稻芒。最扎眼的是后颈那片晒伤的皮肤,边缘翘起的死皮像半透明的蝉翼,底下新长的嫩肉泛着不健康的粉红。
巴掌落下去时,何匡自己先听见了风声——那是他抡锄头时熟悉的破空声。脆响过后,何腾左脸上立刻浮起五道棱子,从颧骨一直延伸到嘴角,最末那道压在了结痂的蚊虫包上,立刻渗出了血珠。
“败家玩意儿!”何匡的唾沫星子喷在何腾鼻尖上。他弯腰抓起一把散落的稻穗,金黄的谷粒从指缝簌簌漏下,“你当这是你娘坟头的纸钱?由着你这么糟践!”这话一出口,他自己先被刺痛了,眼前闪过妻子下葬时漫天飞舞的纸灰。
何腾的哭声来得又急又陡。先是喉结上下蹿动,像吞了颗滚烫的栗子,接着嘴角开始抽搐,牵动脸上那道血痕裂得更开。当第一声呜咽冲出来时,鼻涕泡“噗”地炸开,挂在人中上摇摇欲坠。他抬手抹脸的姿势让何匡心头一颤——那蜷起的小拇指,那用手背揩眼的动作,活脱脱就是妻子生前的习惯。
三米外的稻丛里,七八株稻秆被齐腰斩断,断口处还冒着青汁。何腾方才割倒的稻子横七竖八地躺着,谷粒撒了一地,有几粒嵌在泥地里,像谁随手撒下的金瓜子。少年抽噎着用脚去碾那些谷粒,却把更多稻穗带进了泥水里。
恍惚间,何腾看见母亲站在田垄那头。她系着那条靛蓝围裙,裙角沾着灶灰,发梢还滴着洗衣水。那是他五岁时的记忆——母亲弯腰扶起他割歪的稻束,手指灵巧地挽个结,稻秆就乖乖立住了。那时候父亲的笑声能惊飞整片稻田的麻雀,会把他扛在肩头摘柿子,粗糙的大手托着他的脚底板,扎得他咯咯直笑。
药罐沸腾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响起。两岁那年的秋夜,何腾趴在门缝上,看见母亲蜷在炕角,咳出的血点子溅在雪白的枕巾上,像雪地里落了几瓣梅花。父亲蹲在门槛上的背影让他害怕——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脊梁,那天弯得像张拉坏的弓。
“她倒会享福……”何匡醉酒后的嘟囔声又在耳边响起。那些个漫长的夜晚,劣质烧酒的气味混着父亲的抽泣,浸透了整个屋子。房梁上悬着的玉米串在风里摇晃,投下的影子像一条条鞭子,而何腾的背就是它们抽打的对象。
昨夜梦里,母亲的手指拂过他耳垂时,带着井水的凉意。何腾在梦中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缕从窗缝溜进来的秋风。醒来时他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而父亲的鼾声正从隔壁传来,混着几声模糊的梦呓,听着像是在叫妻子的闺名。
此刻阳光毒辣辣地晒在头顶,何腾脸上的泪痕很快被蒸干了,留下一道道紧绷的盐渍。他弯腰去捡镰刀时,听见自己脊椎发出“咔”的轻响,像是生锈的门轴在转动。远处,父亲又开始骂骂咧咧地割稻,镰刀划过稻秆的声音又急又重,像在跟谁赌气。
2.何匡转身时带起一阵裹着稻香的风,粗布衣襟甩在腰间别的旱烟袋上,发出“啪”的脆响。他看见何腾仍立在原地未动,右手捂着左脸,指缝间渗出的血丝像几条红蚯蚓,蜿蜒爬向手腕处突起的骨节。少年的瞳孔黑得发亮,眼白上爬满血丝,像是熬了整宿的油灯。秋日的阳光斜切过他的脸庞,将那张脸分割成明暗两半——亮的那侧,细小的绒毛泛着金光;暗的那侧,颧骨投下的阴影里藏着几粒雀斑。
“看什么看?”何匡的吼声震得自己耳膜发颤。他感觉有冷汗顺着脊沟往下淌,在后腰处积成一片冰凉。镰刀扬起的瞬间,刀面上锈蚀的斑点像一群受惊的麻雀,在阳光下四散飞逃。刀把上缠着的破布条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此刻正往下滴着混了泥浆的汗液,在干燥的田埂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何腾的站姿像个稻草人,裤腿处磨破的布条在风里飘摇。几只黑蚂蚁正沿着他小腿上结痂的伤疤行军,其中一只钻进了开裂的草鞋缝隙。少年的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那具瘦削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自己。
“还瞪!”何匡的声音突然拔高,尾音却打了个颤。他往前迈步时,右脚的胶鞋深深陷进田埂,湿泥从鞋帮边缘挤出来,发出“咕叽”的声响。三根稻茬被他踩断,断裂处渗出清亮的汁液,散发着青涩的苦香。何腾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干裂的嘴角重新裂开,渗出一粒血珠。
“爸,你打死我吧。”他说这话时,喉结在布满汗渍的脖颈上滑动,像颗卡在皮囊里的枣核。阳光穿过他颤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像是给那记耳光印又覆了层纱网。
何匡感到一阵眩晕。他看见儿子瞳孔里映出的自己——扭曲变形的面孔,暴突的眼球,张大的鼻孔里伸出几根灰白的鼻毛。这个可怖的倒影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上蚯蚓似的青筋随着脉搏一鼓一鼓。
镰刀把第一次落下时,何腾肩胛骨发出“咔”的轻响。第二下砸在脊椎上,汗衫纤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何匡像台失控的打谷机,机械地重复着抡臂的动作。每一下击打都震得他虎口发麻,飞溅的汗珠在阳光下划出短暂的彩虹。
何腾的鼻血滴在膝盖上,与泥土混合成褐色的泥浆。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像拉破的风箱,却始终没发出半点求饶。当何匡终于停手时,发现镰刀把上沾着暗红的血渍,木纹里嵌着几丝皮肉。少年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样子,让何匡想起被暴雨打歪的秧苗。何腾转身时,后背上纵横交错的血痕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一张精心编织的渔网。他的布鞋在田埂上留下带血的脚印,每一步都惊起几只贪食的麻雀。
何匡瘫坐在地,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塞满了暗蓝色的布屑——那是从何腾汗衫上撕下来的。
远处山梁上,最后一声布谷鸟的啼叫被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渐近的雷声。他盯着掌心纵横交错的生命线,突然发现它们与儿子背上渗血的纹路惊人地相似。田垄尽头,何腾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摇晃的黑点,消失在翻滚的稻浪里。几只麻雀重新落回田埂,啄食着混在泥土里的谷粒,对散落在旁的镰刀和那个突然佝偻下去的身影毫无兴趣。风卷着几片稻叶掠过何匡花白的鬓角,像在替他拭去那滴迟迟未落的泪。
3.“腾娃——”
何匡的嘶吼撕裂了暮色,惊得稻丛里扑棱棱飞起十几只麻雀,翅膀拍打的声音像一串凌乱的算盘珠子砸在地上。他站在田垄中央转圈,踩倒了一片稻茬,断茎处渗出青涩的汁液,粘在胶鞋齿缝里,随着他焦躁的步伐拉出细长的丝。夕阳的余晖像泼翻的铜水,给稻穗镀上一层血色光泽,何匡佝偻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斜斜地刺在田埂上,像柄生锈的犁。
夜色从四面八方漫上来。何匡蹲在褪色的门槛上,烟袋锅里的火光在他浑浊的瞳孔里明明灭灭。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声。远处谁家的狗吠了三声,他猛地弹起来,撞翻了脚边的陶壶,冷水浸透裤管时才发觉是幻听。月亮爬上老槐树梢时,他的影子已经在地上凝成一块黑斑,与门框的阴影融为一体。
“腾娃!你死哪去了?”何匡突然暴起,像头发狂的牯牛冲向河岸。胶鞋踩进河滩淤泥时,发出“咕啾咕啾”的吮吸声,每一步都带起腥臭的腐殖质气味。月光在河面上碎成千万片银鳞,芦苇丛深处,一只夜鹭被惊动,“嘎”地一声窜向夜空,翅膀扇落几根灰白的绒羽。
喊声渐渐变了调。何匡突然跪倒在浅滩上,拳头砸进淤泥沙里,指关节蹭过尖锐的蚌壳,立刻划出几道血口子。“你个狠心的娘们!”他对着黑沉沉的河水哭嚎,鼻涕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泪水冲开脸上的泥垢,在沟壑纵横的面庞上冲出几道蜿蜒的浅沟。月光下,他花白的鬓角沾满芦花,随剧烈的喘息起伏,像顶将化未化的雪冠。
哭声在河面上荡出回音。何匡用袖口抹脸时,粗布纤维刮得结痂的晒伤火辣辣地疼。他突然“哧哧”笑起来,露出被烟熏黄的犬齿,“走吧,都走吧……”月光在他龟裂的嘴唇上跳跃,唾沫星子挂在胡茬上,像草叶间的露珠。泪水顺着鼻翼两侧的沟壑流进嘴角,咸得发苦。
一只花脚蚊“嗡嗡”地盘旋,最终落在他颧骨突起的青筋上。何匡条件反射地抬手,“啪”的一声在静夜里格外清脆。摊开手掌,一小滩血迹里混着半透明的翅膀残骸。这微不足道的死亡让他浑身一颤——儿子真的走了,就像三年前妻子临终时那样,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带走。
河面微波荡漾,月亮碎成跳动的光斑。何匡撑着膝盖起身,湿透的裤腿"哗啦啦"往下滴水,在泥沙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他望着土路上两道浅浅的车辙——那是晌午粮站拉谷子的板车留下的,早已被夜风吹得模糊不清。一阵穿堂风掠过空荡荡的袖管,他突然打了个寒颤,这风里竟带着初霜的凛冽。
4.日头毒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何匡弓着腰,手里的铁锹在干硬的土块上“咔咔”作响。汗珠子顺着他的太阳穴往下淌,在下巴尖上悬着,最后“啪嗒”砸进土里。他的蓝布衫早被汗浸透了,后背上结出一圈圈白碱,像幅模糊的地图。铁锹把上磨出的老茧又裂开了口子,血丝渗进木头纹理里。何匡却感觉不到疼似的,一锹接一锹地翻着地。新翻的泥土泛着潮湿的腥气,蚯蚓被惊得四处乱窜。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到最后每挖一锹都要喘上好一阵,肺里像是塞了团棉花。终于,铁锹“当啷”一声倒在垄沟里。何匡两腿一软,直接坐在了新翻的土埂上。凉意透过单薄的裤料钻上来,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抹了把脸,手掌上的老茧刮得脸颊生疼。远处,收割过的稻田像块打满补丁的旧毯子,黄一块褐一块地铺展到山脚下。何匡把手搭在眉骨上,眯起眼睛往村口望。这个动作他做了三年,每次干完活都要这么望上一阵。
风吹过空荡荡的晒谷场,卷起几根稻草。他的目光扫过每一条田埂,每一处垄沟,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个熟悉的身影从稻垛后头钻出来。汗水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何匡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袖口上沾的泥渣又蹭到了脸上。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累的,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地里新长的荠菜开了小白花,在风里轻轻摇晃。何匡盯着那些花看了一会,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一声比一声远。何匡摸出旱烟袋,发现烟丝早就潮了。他咂巴着嘴里的苦味,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往山路上飘。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孤零零地横在田垄上,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5.三载寒暑交替,何匡的脊背弯得像是被岁月压弯的稻穗。他的手掌皲裂如干涸的田地,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洗不净的泥土。每当晨雾未散时,他独自从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爬起来,灶膛里的火苗映着他半边晦暗的脸。米缸见底时,他就抓把粗盐拌在稀粥里,咸得发苦的滋味总让他想起何腾离家那晚的泪水。
霜降这天,何匡挑着新碾的稻米去赶集。扁担压在肩上,勒出两道紫红的印子。集市上飘着油条的焦香,卖豆腐的梆子声清脆地响着。他刚放下担子,忽然听见对面肉摊传来熟悉的嗓音——“要二斤后腿,肥瘦相间的”。那声音比三年前低沉了许多,却像把钝刀猛地捅进何匡心窝。人群缝隙间,他看见个穿靛蓝短褂的年轻人。那人转身时,何匡手里的秤砣“咣当”砸在脚背上。
十八岁的何腾眉骨上多了道疤,手臂肌肉线条像山丘般隆起,可那双眼睛——分明是妻子临终时的眼神,冷得能冻住三伏天的日头。
“腾娃!”何匡的破锣嗓子劈了叉。何腾倒退半步的动作,像在躲一条毒蛇。少年人绷紧的下颌线微微发抖,却说,“我爹早死了。”
这话像记闷棍,敲得何匡眼前发黑。等他回过神,只看见何腾蓝布褂的背影消失在卖针线的摊位后,地上散落的稻米被无数鞋底碾进泥里。
从此何匡总在黄昏时分绕到镇西头。赵叔家的土墙外有棵歪脖子枣树,他常躲在树后偷看。某日瞧见何腾抡斧头劈柴,汗湿的衣衫贴在背上,右肩胛处有道蜈蚣似的伤疤。何匡的指甲深深掐进树皮里,想起三年前镰刀把落在儿子单薄后背的闷响。
冬至前夜,何匡杀了下蛋的老母鸡。砂锅里翻滚的金黄油花,让他想起何腾周岁时,妻子也是这样熬汤,腾娃捧着碗喝得满脸油光。
天蒙蒙亮时,他把鸡汤放在赵叔家门槛上,竹篮里还搁着双千层底布鞋——尺寸是他趁夜摸走何腾晾在院里的旧鞋比划的。雨水节气那天,暴雨把土路泡成了泥塘。
何匡抱着食盒在雨里蹒跚,蓑衣早被淋透了。摔倒时他本能地护住食盒,还是让饺子漂了满水沟。
何腾拽他起来时,他看见儿子虎口处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农具留下的印记。赵叔家的堂屋弥漫着陈年木屑的清香。何腾给他包扎膝盖时,他发现儿子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是冻掉的?还是被工具伤的?何匡喉咙里泛上铁锈味,原来不知不觉咬破了舌尖。
当他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时,何腾的手抖得连药棉都捏不住。雨幕中,赵叔突然推门而入,带来股潮湿的冷风。“去年腊月,”赵叔搓着粗糙的手掌说,“这小子发着高烧说胡话,抱着门框喊爹。”
何腾猛地背过身去,可何匡还是看见一滴水珠砸在青砖地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何匡跪下去时,膝盖的伤口又渗出血。他哆嗦着去摸何腾裤腿上磨破的补丁,那粗粝的触感终于击垮了少年。
何腾蹲下来的动作很慢,像是扛着无形的重担。
“你打我那晚,”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我躲在谷仓后头,盼着你来找我。”这话让何匡哭得蜷成一团,花白的头发沾满泥土和草屑。
雨停时,屋檐滴水声渐渐稀疏。何腾扶起父亲,动作笨拙却小心,仿佛对待一株倒伏的庄稼。他们身后,湿漉漉的枣树上,新抽的嫩芽正悄悄顶破老皮。
作者简介:吴伟,昆明市作家协会会员、昆明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昆明市网络文学协会会员、开明文学院第二届理事会理事。著有长篇小说《最强少年》《小宋为什么活着》《几周》,短篇小说集《在灯光下入眠》《裂缝》《外公的腿是透明的》《匕首》《巨掌》《村里的32个故事》《河》,诗集《夏至》,文学评论集《角落》《觉了》《吼音》《大象》《或许》《呈现》《互搏》。作品散见于纸刊《云南日报》《春城晚报》《都市时报》《云南老年报》《滇中文学》等、公号《大益文学》《昆明作家》《湖南文学》《绿洲》《昆明文艺评论家协会》等,获得昆明作家协会2024年“向前,向光”主题征文大赛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