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个人体验中的时代困境
文/王瑞东
郑升家这首诗《想起在金万达务工的那段日子》以朴实的语言记录了打工生活的真实片段,展现了底层劳动者的生存状态与精神困境。以下从几个维度进行评析:
1. 叙事性语言的纪实力量
诗人采用近乎白描的叙事手法,通过"彩钢建的临时办公室""手心手背都冒汗""收拾垃圾桶"等具象细节,构建出高温、疲惫、琐碎的劳动场景。这种去修辞化的表达反而增强了文本的在场感,使读者能直观感受到打工者身体的煎熬("吃西瓜也不解乏")与精神的压抑("紧盯打工者/考勤记工")。日记体式的线性叙述,恰如其分地呼应了题目"那段日子"的时间累积感。
2. 空间意象的隐喻性
诗中存在明显的空间对立:
- 物理空间:闷热的彩钢房/户外阳光普照
- 心理空间:身体被禁锢/心灵阴霾不散
这种内外空间的强烈反差,暗喻了劳动者在体制性束缚(疫情封锁、考勤制度)下的异化状态。尤其"净化自来水"与"电热壶"的意象并置,暗示着看似规范的劳动环境中,人的主体性正在被工具化消解。
3. 时代印记的疼痛书写
将"新冠爆发"作为叙事转折点颇具深意。疫情不仅是情节的中断,更是劳动者命运的象征性节点——"交通管制"使本就脆弱的临时工作彻底崩解,"阳光"与"阴霾"的对比,揭示出社会危机下底层群体更深的无力感。这种将个人际遇嵌入时代背景的写法,赋予私人记忆以公共性意义。
4. 文本结构的留白艺术
结尾"逐渐被时间淡化/即使拼图/也显得零碎"三句构成开放式收束。记忆的碎片化处理,既符合真实心理体验(时间对创伤的消磨),又形成文本张力——那些看似零散的细节(贾会计、沙发桌椅、电热壶),恰是打工者身份认同被不断拆解的证明。这种未完成的拼图状态,反而比完整叙事更具批判力度。
此诗的价值在于用粗粝的真实对抗浪漫化想象,其力量正来自那些未被修饰的生活原貌。它延续了许立志、郑小琼等打工诗歌的写实传统,在记录个体经验的同时,也为当代中国劳动者的集体肖像添了一笔淡却深刻的底色。
附录:
想起在金万达务工的那段日子
文/洞庭新客
2022年4月
我离开熬了二十多年的车间
没敢家里蹲
硬着头皮
找老乡的女儿联系
在托格拉克乡河南老板开的水泥房厂干活
我搭车上班
从早到晚超过10个小时
彩钢建的临时办公室
盛夏里酷热难当
穿着短袖衬衫手心手背都冒汗
没风扇矿泉水解不了渴
吃西瓜也不解乏
接到刀子嘴女管家的指示
我去工地紧盯打工者
考勤记工成为重要事项
收拾垃圾桶将沙发桌椅擦干净已成日常
电热壶添上净化的自来水
是每天的义务劳动
三个多月后新冠爆发
交通管制社区封锁
行动失去自由
工作被迫停下
户外的阳光普照
而心中的阴霾未散
这些记忆的颜色
逐渐被时间淡化
即使拼图
也显得零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