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梦回:穿越凤尾竹的相约
秋风萧瑟,残月如钩。李贺独坐书斋,案头烛火摇曳,映衬着他如杏花苍白的面庞。窗外凤尾竹林,窸窣作响,叶落纷飞,仿佛是为他二十七岁的生命定格演绎呢,这是他拿起笔,墨汁轻盈滴落在宣纸上,霎时晕开一片暗淡…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他低声吟诵着~细心斟酌心仪的诗句,嘴角泛起一丝常人觉察不到的苦涩笑容。那黄金台何在?那明君又何在?他李长吉空有一身惊世才华,难以施展抱负,却只能在卑微小官的职位上,吮吸湿澧,仰望星空,眈想独酌…以诗言志,继续消磨着无尽光阴…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手帕上又见点点猩红。李贺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坐起身,拉开窗帘,任冷风吹散满室的药臭与墨香…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时分…
"若能见一见那曹子建,该有多好。"李贺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那本翻烂的《曹子建集》。他尤其爱那篇《洛神赋》,每每读之,朗朗上口,余韵琅琊,恍若见那~翩若惊鸿的洛神凌波而至…
困意袭来,李贺伏案而眠。恍惚间,他听见水声潺潺,雾云悠悠,睁开眼时,竟发现自己,偶然间站在一条陌生又熟悉的大河边。河水在月光下泛起银光,两岸垂柳依依,帆影跃动,远处宫阙街市隐约可见~
"这是何处?"李贺茫然若失,惊疑四顾,忽见不远处有一人临水而立,白衣飘逸,正仰首呤月似的…那人仿佛似有所感,慌忙间转过身来…月光下,只见他面如青玉,目若轸星,腰间玉佩,在风中叮当作响~"阁下何人?为何深夜在此?"那人声音清清朗朗,眉宇间,还夹带几分纯真的贵气。
李贺心头一震,这面容、这气度,竟与他在脑海中~想象的曹植一般无二!稍微等下,只见他深施一礼:"在下昌谷李贺,字长吉。敢问先生可是陈思王曹子建?"
那人明显一怔,随即抬头笑道:"正是曹植。不过'陈思王'之称,乃身后追封,阁下如何知晓?"李贺,这才惊觉自己,竟穿越了时空598年,来到了三国时期的洛阳城外。他强自镇定道:"在下...久慕先生诗文,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曹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李长吉?未曾听闻。不过阁下云游四海,气度不凡,想必也是星星点灯,诗坛凌波中人。既如此,不如同赏这洛水奇丽夜色?"
李贺慨然应允,与曹植并肩立于洛水河畔。夜风拂过,带来淡淡荷香。曹植解下腰间酒壶,斟满一杯~递给李贺:"良辰美景,不可无酒。"
李贺接过,一饮而尽。酒入愁肠,化作满腔诗情:"先生那篇《洛神赋》,娓娓道来,写尽天上人间、地上鼎尊至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每每读之,令人神往集序,叹为观止。"
曹植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那不过是梦中之语罢了。"他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阁下既知我诗文,可否也吟诵一首,让子建开开眼界?"李贺略一沉吟,朗声诵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曹植听罢,击案叫绝:"好诗!气势磅礴,意象奇特!'塞上燕脂凝夜紫',此等想象,非寻常人所能及。"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李贺,"阁下鬼才,不在我之下。"
李贺苦笑一声:"先生谬赞了。长吉不过是个'诗鬼',写的都是些'鬼灯如漆点松花'之类的句子,实难登大雅之堂。"
"诗鬼?"曹植饶有兴趣地重复,"这称呼如沐春风,倒也别致。诗本无定法,何必拘泥于雅俗?我观阁下诗中自有一股幽深诡丽之气,如夜半闻琴,令人心惊魄动尔。"
李贺心中一动:"先生不觉得这些意象溶酶,有点太过阴森可怖?"曹植大笑:"何惧之有?屈原《九歌》中的山鬼,不也是千古绝唱?诗贵在真,贵在新。贵在奇,阁下能独辟蹊径,翩若惊鸿,很是难得。"
这番话如淋漓酣畅的春雨,像醍醐灌顶一般,李贺顿觉胸中块垒尽消。他再次斟满酒杯,敬向曹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敬先生一杯!"两人对饮,酒过三巡,话匣子也打开了。曹植谈起自己被兄长曹丕猜忌的郁闷,李贺则倾诉自己因避父讳而不得应进士试的愤懑之情…
"原来阁下也遭此不公!"曹植慨叹,"我常想,若生在太平盛世,或可一展抱负。可惜..."李贺摇头:"盛世又如何?我大唐号称开元盛世,不也有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无奈?莫非是诗人之命,乾坤未定,自古多舛啊。"
曹植若有所思:"或许正因如此,我们才会翱翔于玉霄宫,几见崎骏歌榭?方能得到跃马琴思:写出那些动人心弦的冠宇妙句~故云欢乐之词难工,穷苦之言易好。"
"先生此言极是。"李贺点头,"若无'煮豆燃豆萁'之痛,何来'本是同根生'之悲?"此时夜色渐深,星河倒映在洛水中,宛如天上人间连为一体。曹植忽然问道:"阁下诗中多言鬼神之事,可是真有所见?"
李贺望向远方:"人生实难,死又可畏。我常想,或许幽冥之中,另有洞天。那些常人不见之物,在我眼中却栩栩如生。"他顿了顿,"先生可曾听说过'诗囊'的故事?"曹植摇头。李贺笑道:"我每日骑驴外出,得句即投囊中,归家再整理成篇。母亲常说:'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耳!'"
"好一个'呕心'为诗!"曹植赞叹,"难怪阁下诗句,字字血泪。我作诗多凭才气,而阁下却是以性命相搏,难怪意境雁飞,有如此不凡。"李贺正色道:"先生过谦了。《洛神赋》中'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此等神来之笔,岂是寻常才情所能及?"
曹植笑而不语,目光投向河面。忽然,他指着远处:"看!"李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水雾氤氲处,似有一绰约女子凌波而立,转瞬即逝。"洛神?"李贺惊呼…曹植摇头:"或许是,或许只是我们的幻觉。但无论如何,她已在我的诗中踟躇永生了。"
李贺心中顿感莫名悸动。是啊,诗的魅力不正在于此吗?幻境虚拟,将瞬间化为永恒,让不可见者可见。东方渐白,李贺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知道,梦该醒了。"先生,我该走了。"他依依不舍地说。曹植似有所觉,赶妃子笑了,忙解下腰间玉佩递给李贺:"今日一晤,恍若梦中。此物赠君,留个纪念,可好?"
李贺接过玉佩,深深一揖:"在下无以为报,愿赋诗一首相赠。"他略一思索,吟道:"魏宫流水洛川东,子建文章泣鬼雄。千年若遇知音赏,一片幽情托梦中。"曹植听罢,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好一个'千年知音'!李长吉,愿我们在诗中再会。"李贺的身影渐渐消散在晨曦中…最后一刻,他听见曹植高声吟诵:"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书斋内,李贺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手中,竟握着一枚古旧的玉佩,上面刻着"陈思"二字。窗外,旭日初升,照亮了他案头新写就的诗稿:"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李贺抚摸着玉佩,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知道,自己与曹子建的对话,将永远在诗中徜徉延续…
编者按语:
1、玉佩之谜:李贺带回的曹植玉佩在历史上真实存在,暗示这种时空交流可能不止一次发生,为后续其他诗人穿越互动埋下伏笔。
2、诗风转变:李贺梦中与曹植的交流,影响了他的创作风格,后期作品中出现了更多"文采风流"的元素,与原本的"鬼气森森"形成独特融合。
3、命运暗示:曹植在对话中提到"身后追封"时,似乎已经预知自己的命运,暗示他可能也有某种超越时空的感知能力。
文字/齐光大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