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区治甫(云南罗平)
图片提供:殷石海
文:殷石海(云南曲靖)
“跟随霞客游曲靖”第8天:
早晨6点16分起床,7点30分前往泸西城子古村。这是我一个月内两次造访此地,分别陪同中国徐霞客研究会的陈庆江、刘瑞升两位副会长,也算与徐霞客结下了另一种缘分。当然,《徐霞客游记》并无关于城子古村的记载,不过从1638年农历八月初七日徐霞客自弥勒朋普进入泸西的游线方位,以及当时存在的山路古道来推测(注1:明清时期云南多以马帮驿道为主要交通路线,部分古道至今仍留存遗迹),他存在途经城子古村进入广西府城(今泸西县城)的可能性。
10点半,抵达徐霞客度过“万里遐征”第二个中秋之夜、“僧千松亦少解人意”的万寿寺。映入眼帘的是钢筋水泥结构的万寿寺三佛殿。据说所有木制材料中,仅有一块面积约4 - 5平方米的木板为旧物,且大殿内无龛无佛,空空如也。这座建筑何以能申报为国宝单位?或许是我外行,看不出其中门道。后续我将查阅《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申报标准》及地方文史资料,继续做足功课。
大约11点半来到泸西老街,首站便是钟秀山文庙。徐霞客笔下的“伏波将军庙”“伏波像”“张继孟祠”均已无迹可寻。这些消失的古迹,或许藏在历史变迁的尘埃中,等待后人重新挖掘。随后参观张保和故居,令人印象深刻的并非富丽堂皇的大门,而是三百年前乾隆皇帝亲赐“忠义无双”的匾额——它竟沦落成为某户人家普普通通的一扇门板。这般荒诞景象不禁让人深思:是泸西的历史文物太过丰富,导致保护精力分散?还是当地民众对文物价值的认知亟待提升?
在老街匆匆吃了一碗凉面后,我们赶往泸西县城的下一站——广福寺。据《徐霞客游记》记载,广福寺是徐霞客曾到访的寺庵。从山脚蜿蜒而上的台阶足有百余级,这地势本身便彰显此处是登高揽胜之地。徐霞客对泸西山川地貌、水系走向的精准描述,很大程度上应得益于在此处的观察。如今,建筑风貌已难觅四百年前的痕迹,唯有院内参天古柏与大门右侧需三人合抱的银杏树,仍在诉说着过往。正当我沉浸于历史遐想时,一名30多岁、身着休闲装的男子出现。询问得知,他竟是寺内僧人。然而,他既未着僧袍,也不行佛礼,甚至对佛法一无所知。此情此景,不得不让人感叹这座古寺传承的困境。
下午2点,我们开启徐霞客泸西至师宗的路线寻访。为便于对照,现将古今地名整理如下:
《徐霞客游记》地名 现代对应地名 位置关系推测 平沙哨 平山村或西侧垭口 依据方位及地形判断
矣各桥 泸西县白水镇益谷村 结合水系走向定位
额勒哨(中火铺) 师宗县老额里 语音演变与史料佐证
研读《游记》对山川的描写,会发现整体山形地貌变化不大。但随着人类开垦耕地、兴修水利,许多溪流湖泊已与记载不符。不过,“石峰离立”“尖峰当坳”“东山断峡”等独特地貌,在师宗县文史专家的指引下,仍能一一对应。值得注意的是,《游记》多次提及的路南“龟山”,因当日空气能见度较低,我们未能远眺其貌,实为遗憾。
最后一站是师宗县城东14公里处的石碑村。《游记》中“从石梁而度,水流其下,不知其为梁也”的记载,曾让我困惑不已:为何徐霞客过桥却未察觉?抵达现场后才恍然大悟——天然石梁高达数丈,底部孔洞几乎与水面齐平,若不俯身细察,确实难以发现。该区域类似石梁多达五六处,或许正是这种奇特地貌,让徐霞客驻足感叹,写下“从梁东选石踞胜,瞰峡而坐”的文字。
最令人震撼的是徐霞客当日的行程:他出发前因等人耽搁许久,饭后友人还以酒食相赠。即便如此,他仍徒步跋涉超40公里。次日更是马不停蹄,继续前行30余公里。对比现代交通,我们驱车千里便疲惫不堪,而徐霞客仅凭双脚丈量山河,这份毅力令人叹服。
自农历五月初十富源胜境关“跟着霞客游曲靖”活动启动,至今刚好一周。回顾行程,我们两进两出曲靖,虽借助汽车代步,但累计奔波已感困顿。反观徐霞客三百多年前的足迹,这份跨越时空的对比,更显其精神之可贵。今夜恰逢月圆,遥想387年前的此时,徐霞客或许也在师宗的月色下思索。正如张爱玲所言:“387年前的月亮是历史的印记,带着时光的厚重;而今日的月,虽明亮依旧,却少了那份沧桑中的诗意。”这份古今交织的感怀,或许正是追寻霞客之路的意义所在。
注1:明清时期云南交通网络以“驿道”为主,主要路线由官府修建并设驿站,民间则依托驿道发展出分支马帮小道。徐霞客游记中记载的路线多与当时驿道、马帮道重合,部分路段至今仍在使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