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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
静若幽兰
“度”,本是丈量尺子上一个小小的刻度。然而,人生于世,行路处世,为人做事的那把无形尺子,却偏偏刻满了这微小而重要的字眼。
市井之间,此“度”字早已悄然融入空气里。小贩与主顾讨价还价,你来我往,分寸全在唇齿间,多一分便僵,少一分则亏;即便买菜,也不可贪多,要量腹而行,否则烂了菜蔬,徒增懊恼。而酒桌上,尤其能见各色人等的分寸:有人酗酒无度,杯盏交错间喧嚣鼓噪,最后烂醉如泥,污秽满身;另有人却不过浅尝辄止,只一小杯花雕,配几粒花生,自斟自饮,怡然自得,俨然品味着酒香之外的清闲。
然今日之世,更有一种失度表演,竟成常态。人常以矫饰为能。或刻意“装穷”,明明宽裕,偏日日诉苦,衣裳拣旧,甚而以他人买单为乐,占便宜暗自得意。或拼命“装富”,内里拮据,却硬撑门面,名牌豪车,朋友圈尽是虚浮光影,只为博取艳羡吹捧。为维持这虚假光鲜,花钱娱乐更是不计成本,出入高档,夜夜笙歌,仿佛挥霍的是天上金箔。殊不知,“富”装得越光鲜,内里越虚空。待到债台高筑,真相毕露,昔日“风光”瞬间化作他人笑料,徒留自己面对一地鸡毛。
这“花钱”、“娱乐”的无度,又常与“交友”无度纠缠一处。惑于酒肉之交的热闹喧嚣,那些“朋友”呼朋引伴,甜言蜜语,鼓噪“今朝有酒今朝醉”,拉你沉溺于远超能力的享乐与无谓的消耗。表面“有福同享”,实为贪欢图利。一旦你真遇困厄,或囊中羞涩,或需援手,他们便如鸟兽散,甚而落井下石。荧幕虚影亦能囚人时光,令次日头重脚轻。凡此种种失度之病,岂非皆如自缚枷锁,终为片刻放纵所囚,伤身劳神,更掏空有限荷包?
其实,度字虽小,其道却深。裁缝量体裁衣,一毫一厘关乎合体;老中医开方配药,增减之间是救人的谨慎。那柄静卧木匠箱中的折尺,刻度分明,安静无言,却足以丈量人间百态——量得出屋宇尺寸,更量得出行路的分寸与做事的界限。凡事皆需有度,过犹不及。那界限非是锁链,实乃深藏于心的智慧之尺,划出自由天地,亦昭示不可逾越之界。寅吃卯粮,终有尽时;透支身心,悔之晚矣。
观此种种失度之相,常思平衡之道何在?念头流转间,胸中似有郁气待舒。天色渐明,晨风微凉。我如常换上宽松绸衣布鞋,信步至公园松林一隅。站定,沉肩坠肘,缓缓起势,似将纷扰世相与胸中块垒暂且卸下。一招“野马分鬃”,双臂舒展,如推重帘,若拨迷雾;一式“搂膝拗步”,重心流转,似踏静水,若寻世路安稳。那举手投足,柔缓沉稳,动静相宜,呼吸与动作相合,意念与形体相随。开合、吞吐、进退、虚实,无不是对“度”最精妙的诠释——快了则浮,慢了则滞;过了则僵,不及则懈。唯那恰到好处的劲道,不疾不徐的节奏,方能引动气血如春水自然流淌,滋养数十载相伴的筋骨。这晨课,便是我于身体力行中,对“度”最真切的体悟与持守。
细想,人世间万事万物,何能离此尺?为人处世,言谈举止,欢喜忧愁,乃至穷富真假、交友花消、娱乐消遣,皆需度量有方,恰到好处。尺在心中,则行止有度;度若失却,便如船失舵,茫然无依,终将颠簸倾覆于尘世浪涛。
世间行走,心中当常备一把量心尺。它不只为丈量物之长短,更是平衡自身、划开迷雾、穿行喧嚣尘世的唯一灯火。观尽今日种种失度之相,唯愿以此小文,与诸君共思共勉,引以为戒!
人生智慧:好在适度,误在失度,败在过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