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生命的画卷上,父亲的爱是最深沉、最稳固的底色。
他用宽厚如山的肩膀,为我搭起一架名为“偏爱”的梯子,托举着我,去看更高、更远的世界。
这“托举”二字,贯穿了岁月,也铭刻了时光的重量。
记忆的起点,总是在父亲坚实而温暖的肩头。
小小的我,骑坐在他宽阔的肩上,小手紧紧抓着他微硬的发茬,仿佛坐拥了全世界的高度。
元宵灯会,人潮汹涌,我被举得高高的,越过所有攒动的人头,独享璀璨花火的绽放。我兴奋地拍手尖叫,指着漫天星河。
那时我不懂,父亲踮起的脚尖承受着多少疲惫,他仰起的脸庞上,汗水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着微光。他只专注于让我看得更清、更远。
原来,我眼中那片浩瀚无垠的星海,是他用脊梁为我撑起的、独一无二的天幕。那份无需言说的托举,是童年最盛大的偏爱,奠定了我一生的底气——我知道,脚下永远有坚实的依靠。
青涩的年纪,心像长了翅膀,渴望飞离父母的视线。
晚自习的铃声是归巢的信号,校门口昏黄的路灯下,总有一个裹挟着寒风的身影在守候——是父亲。
他搓着手,呵着白气,见到我,便迎上来,轻描淡写地说:“放学了?顺路,就接你一下。” 那“顺路”二字,是他拙劣而温柔的谎言。家在城东,学校在城西,这“顺路”意味着他要在冰冷的夜色里,多绕上半小时的路程。
我有时会抱怨他不懂潮流,嫌弃他老套的关心。他沉默着,不争辩,却将我某次不经意间提及的、一本难买的参考书,悄悄塞进了我沉甸甸的书包。
那沉默的等候,那无声的满足,是青春叛逆期里最不动声色也最不容置疑的偏爱。
他用绕路的时间和无言的行动,在寒夜里为我点亮了一盏名为“安心”的灯,稳稳托举着我穿越学业的迷惘与压力。
翅膀终要离巢。
离家那天,父亲执意替我扛起那个几乎与我等高的沉重行李箱。他走在前面,步履依然沉稳,但我却惊觉,记忆中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不知何时竟矮了几分,甚至微微有些佝偻。
他努力挺直腰杆,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为我搬运着离家的行囊和沉甸甸的不舍。
站台上,他隔着车窗,用力挤出笑容,声音洪亮地叮嘱:“别想家!好好闯,爸没事!”电话里,也总是重复着“一切都好”。
然而,当列车启动,驶离故乡的站台,手机却疯狂地震动起来。打开一看,竟是他发来的几十条信息:从“记得按时吃饭”到“晚上锁好门”,从“天冷加衣”到“工作别太累”……事无巨细,絮絮叨叨。
那一刻,车轮碾压铁轨的轰鸣,仿佛也碾过我的心房。
原来,我奔向远方、追寻梦想的每一步,都清晰地踩在父亲那日渐弯下去的脊梁之上。他无声地退后,用自己身躯的弧度,为我铺平了前行的道路,这份托举,是放手,更是最深沉的目送与牵挂。
时光荏苒,转眼我也步入中年。
一次整理旧物,翻开泛黄的相册,指尖拂过一张张老照片。
照片里那个意气风发、眼神明亮、身姿挺拔的青年父亲,让我心头猛地一震。抬头望向此刻坐在沙发上的父亲,鬓角早已是霜雪覆盖,皱纹深刻如沟壑,曾经能轻易将我举过头顶的手臂,如今显出几分松弛和瘦弱。
搀扶着他去公园散步,成了我最珍视的时光。
他走得慢,话却多了起来,总爱絮絮叨叨地重复讲我小时候的故事,那些我早已烂熟于心的趣事,在他口中却永远带着初次的欣喜。
我的手稳稳地托着他的臂弯,感受着他身体的重量和岁月的流逝。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懂得:父亲从未停止过爱我,他只是将年轻时那雷霆万钧的力气,化作了岁月长河中绵长、细腻、无处不在的牵挂。
他倾尽所有青春的能量托举我,如今,这份能量沉淀成了守护的河流。
爸爸,谢谢您啊。谢谢您用青春熬成我的成长,用肩膀铺就我的天空,用沉默筑起我的堡垒。您为我托举了一生,托举出一个比您预想中更广阔的世界。
如今,您年事渐高,步履蹒跚。请允许我,您曾经捧在手心、扛在肩头的女儿,稳稳地、轻轻地托起您的手,搀扶住您的臂膀。让我的肩膀,成为您歇息时的依靠;让我的臂弯,为您遮挡岁月的风霜。往后的日子,换我来做您的梯子,您的拐杖,您的屋檐。就像您当年托举我看烟火那样,让我托举着您,慢慢走,慢慢看,慢慢享受这安稳静好的夕阳。
父亲节快乐。余生,换我来爱您如初,护您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