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君老师｜中篇小说连载
《三换亲》（之五）
第13—14章
十三
郑桥有个叫郑勤的小伙，二十七啦，还没有结上婚。郑老汉夫妇常想，能给儿子找个后婚或是有点缺陷的也行。哪知，后婚，十里八村也难找到一个，即使偶然遇到一个，比大姑娘还难讲话。二十四岁那年，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下肢瘫痪的姑娘，郑勤说：“我一辈子打光棍也不娶她。”从那以后，郑勤再也不想娶媳妇的事啦。
这一回，陈积德找上门来，说是给找一个长相不错，又年轻又有文化的姑娘，并说只要您愿意，这个媒就能成。郑老汉夫妇忙着给陈积德买烟买酒，又是炒菜。
菜酒摆了一桌子，陈积德伸出了两个手指头，问郑老汉：“你家大姐有二十岁了吧？”
“二十整。怎么，他大爷还想吃俺郑芳的鱼？”郑大妈一面回答一面问。
“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想用您家大姐换一个儿媳妇，您看咋样？”
“换？”郑老汉一愣，“那咋能行？叫俺落个啥名？”郑老汉不高兴。
“我打一辈子光棍，也不用妹妹换。”郑勤在一旁表白了自己的态度。
“来来来，都端起来，咱弟兄俩共同干一杯。”陈积德招呼郑老汉一起端起酒杯，接着一饮而尽。
郑勤过来又给他们斟上酒。
陈积德点着一支烟，默默地吸着，嘴里吐出一团团烟雾：“我说，这桩媒成不成，您一家人再合算合算，至于落啥名，我觉得不用考虑得过多。现在的社会，您知道，思想大解放，咱的思想也得跟上形势。”
陈积德接着说：“老黄历不能看啦，你想，孩子大啦，成不了家，当爹娘的心里啥滋味？上年纪的人活着图个啥？一辈一辈的人吗？“
这时，郑勤送茶来。
陈积德说：“勤，你陈大爷以前想吃你的鱼，没有吃成。”
“那不能怪你。”
“这一回，非吃成不可。”陈积德满怀信心地说。
“感谢陈大爷操心。”
喝酒继续进行。
郑老汉一个劲地吸烟，他有他的心事，给儿子结婚是父母的责任，可是闺女……
十四
深秋的傍晚，凉爽宜人。月光如流水一般，把野外笼上一层轻纱。路旁的树木的倩影斜斜地躺在路上，把田野小径描绘得若隐若现。远处，青蛙欢快地叫着；树上，几只鸣蝉扯着直腔；路边，小虫唧唧地拉着弓弦。就在这田野的小径上，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信步向前走着，他门俩各自向对方倾诉者自己的深情，交换着各自的心意。那甜蜜 而又微妙的心愿不断地撞击着对方的心灵。点燃起对方心灵深处炽热的火花。尽管这火花还没有达到燃烧的程度，但已使人感受到了青春的火焰在燃烧。
那男的叫李纯方，二十二岁，中等身材，相貌端正，是郑桥村的木匠。他高中毕业，回乡后，按照上级政策办起了木料加工厂。才两年，虽说还没有发展到多大规模，但已初步显露出生机盎然的景象。这人热情醇厚，所以，村里有几个女青年向他送来了秋波。
女的就是郑芳，二十岁，初中毕业后，跟人学裁缝。她心灵手巧，很快就学到了一手好手艺。如今，已经能为人加工各种服装。她人才不能算多美，但也不比一般女青年逊色。如今，正值青春妙龄，也有几个小伙围着她转。这使她已经萌生的爱情之火不断地升腾、扩散。
她们俩一边走一边说笑着。突然，“呱”的一声，一只乌鸦在他们头顶上叫了一声飞去了。他俩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打了个寒噤，停住脚步。接着略一冷静，郑芳说了声：“看，把你吓愣了。其实，并没有啥奇怪的，走，接着走咱们的路。”
“李纯方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小伙子。”郑芳心想，“是否就能如愿呢？”
她有她的想法，但家庭的现实有时也使她不快：哥哥二十七啦，至今还没有对象，为此，父母经常唉声叹气，自己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母能先为我操心吗？
父母有父母的想法，儿子结不了婚，如果先打扮闺女出嫁，儿子不就更难办了吗？虽说儿子很好，常常宽慰父母：“不用愁，我打一辈子光棍不是能更好地孝敬你们吗？”但是，做父母的总觉得儿子成不了家就是没尽到责任。
郑芳也常常为哥哥鸣不平：“哎，俺哥老实巴交的，心眼又好，又能干，那些姑娘们偏偏看不上，俊点不俊点有啥当紧的，又不能整天当画看。心眼好，就是最大的优点。”
这回陈积德提出了换亲，不能不在郑芳的心中激起感情的风波。她想起了李纯方，想起了结不上婚的哥哥，又想到陈积德提出的办法，怎么办好呢？
这天夜里，郑芳想了很多。
她想到：她刚上学时，是哥哥一手拎着她走进学校，放学后，又是哥哥一手拎她一块回家。开始写字时，是哥哥手把手地教她。有一次，为了把“人”写端正，哥哥一遍一遍示范，后来又攥着她的手，才把“人”字写端正。
她想到：有一回，哥哥到姥姥家去，姥姥给了他一块糖。他多么想吃糖啊！但是，他想起了妹妹，他想用小刀把糖块切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留给妹妹。不料，刀子切滑了，切破了手，渗出了血，但哥哥还是把糖块切成了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用纸包好，攥在手里。当哥哥把那半块糖块递到自己的手里时，糖纸已经和糖块粘在一起了，还沾有哥哥的血迹。可自己却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那半块糖块再甜的糖了。现在想来，那半块带有哥哥的血和汗的糖块包含着多么深厚的情谊啊！
她想到：她上中学时，哥哥不知又为她付出了多少心血。有一次，星期六的晚上，由于天忽然下起了雨，自己没有及时回家。哥哥却冒着雨把衣服和雨伞送到离家四里多远的何庄中学。在回家的路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是哥哥搀着自己一步一滑地走回家来。来到家，自己身上虽然也沾了一些泥水，但哥哥身上的泥水又包含着多么深厚的情谊啊！
类似的事情不知有多少次啦，都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浮现在眼前。
她想起了李纯方，又想起哥哥，心里老是忐忑不安。
半夜以后，她睡着了。她梦见哥哥欢天喜地地把嫂子娶回了家，又梦见李纯方高高兴兴地把自己从郑桥接到了李家，拜了天地，从此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