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们村又有一个人被“封神”了,一个连自理都不会的人却在这短短一两天之内粉丝就突破几千万,各种热搜排队上,主播竞相吹捧,把他又抬上了神坛。这种现象我们并不陌生,一尊又一尊“神”的诞生,不断地被制造、被供奉、被人们膜拜。可我想问一句,这样的“神”,到底带给我们什么?真的是榜样的力量,还是麻醉现实的幻觉?是激励人心的信仰,还是让我们继续忍受命运的精神鸦片?我们这个民族有一个深层的文化机制,就是一旦有人在苦难中活了下来、有了一点成就、坚持了一点点,就立刻被拔高成全民楷模,把个体的挣扎包装成时代的美谈,把个体的不幸变成全体的情怀,人们的神一般的榜样。
我们村几千年以来,我们从来不是在反思苦难的根源,而是在一遍遍地歌颂苦难中的个体。于是苦难就像潮水一样,一代一代地袭来,我们在苦里感动,在苦里麻木,在苦里教育下一代“这就是榜样”。我们从来不问,为什么这么苦?我们从来不追问,为什么这个人、那代人都需要活成这么苦?我们也从来不揭开制度背后的手,是谁制造的这些苦?我们只知道,这个人很苦,这个人还坚持了下来,这个人就是“伟大”的。
这一次被封神的是韦东奕,一个数学很好但基本生活无法自理、谈吐混乱、形象颓废、眼神恍惚的年轻人。我没有任何人身攻击的意思,只想问一句: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活都打理不好,仅仅因为数学好,就可以成为全民偶像了吗?他是我们这个时代应该树立的榜样吗?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孩子,你真的会为此引以为傲吗?如果他是你的伴侣,你真的会接受吗?我们不能把极端个例当作正常人群的精神楷模,更不能因为他在某一方面的突出,就遮蔽了一个人最基本的生活能力和人格独立的缺失。这种行为,说到底,还是在包装苦难、消费苦难、歌颂苦难。我们不是在歌颂能力,而是在利用一个人的异样制造神话。
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张桂梅身上。她年复一年地被包装为“苦难教育的圣母”,去年苦,今年苦,明年还是苦,媒体每年轮流炒作她的故事,让人一次次地被感动、被震撼、被洗脑,可我就想问一句:为什么那些学生一直苦?为什么她也一直这么苦?为什么几十年如一日地苦?这是一个个人的问题吗?不是,这是一个制度性的问题,是一个资源配置失衡的问题,是一个边缘地区被长期忽视的问题。可是我们不去解决问题,只去歌颂一个人的苦难,把她塑造成苦难里的“光”,然后继续让苦难存在,继续让更多人变成“张桂梅”。
这种文化,把苦难当荣耀,把悲剧当教材,让整个社会陷入对苦难的膜拜与感动中,无法自拔,更无法前进。而真正让我感到绝望的是,这一切不是自然发生的,而是被推动的,是有系统地策划和引导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粉丝破千万、话题铺天盖地?没有平台资源的倾斜,没有主流话语的操控,这种全民热度是不可想象的。问题是,谁在推动这些苦难人物成为“神”?谁在用这些“榜样”来麻醉我们?谁在引导我们继续沉溺于忍受、拼搏、感动中,而从来不是反思、觉醒、追问、改变?
我们并不是不知道答案,我们只是太习惯于被奴化,甚至发展出了一种感动上瘾症。我们不但被PUA了,还要为PUA我们的人歌功颂德,还要告诉孩子:“你看,这才是好人,这才是榜样,这才是你该学的样子。”整个社会都在鼓励下一代继续忍、继续苦、继续燃烧自己去照亮别人,像祭品一样活着。而这个系统的最终代价,就是我们每一个普通人的命运都被一点点牺牲掉。我们不是不配拥有幸福的生活,我们只是被教导去习惯苦难、接受剥夺,并且为此感动。
我庆幸自己在这个系统里醒了过来,更庆幸我在两年前带着孩子离开了那个重复苦难的环境。我们在外面生活了两年,加上过去人生中受到的苦难的折磨、还有我长期学习与思考的原因,还有与我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多了,我清醒了。随着我的清醒后我逐渐意识到,原来我一直在做教育的事情。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讲课,而是启蒙,是让更多人开始思考自己要什么、孩子应该怎样被培养、怎样活出人的样子。在这两年里,已经有十几二十个家庭因为我的分享而走出去,去看世界、选学校、给孩子更自由的空间。我从没想过做教育者,但我在做的,其实已经是教育者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唤醒、引导、护航。
所以当我看到村里无望的景象,让我萌生了一个念头,我决定,今年正式开始做海外教育的工作,不是做“出国留学中介”,而是做真正有思想的、负责任的教育导航者。我会组建专业团队,用我实地踩过的坑、看过的学校、走过的路,给更多人提供真正的选择方案,避免更多家庭走弯路,让更多孩子拥有不被苦难定义的人生。我想做的,不是去让别人感动我多伟大,而是让每个人都可以活成应有的权利与样子。不再被苦难奴役,不再以苦难为荣,不再把牺牲当成光荣,而是回归人本身,活得真实、自由、有尊严。
就像当初刚开始的时候我最简单的想法就是让孩子做回“人”本应有的样子而已。因为我们,配得上正常的生活。我们的孩子,也该拥有真正自由的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