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血色诗笺上的千年绝唱
文／风清（辽宁）
你从垓下的火把中走来
把楚辞折成锋利的剑
当十面埋伏的月光
刺穿乌江的动脉
那截断的戟尖突然开口
用吴侬软语
朗诵一首带血的诗
美人用发丝丈量夜色
丈量到最黑处
便抽出肋骨作笔
她写下的每个字都在燃烧
烧穿了竹简，烧穿了绢帛，烧穿了所有……
不敢直视光明的史书
而那个不肯过江东的人
把最后一滴血凝成朱砂印
两千年后
我们拓印残碑时
突然被烫伤了手指
指尖的雨季，在诗行间迁徙
指纹间蓄积多年的乌云
突然在这个午后决堤
你数着纸页上的晴雨刻度
我正把整个六月
折成会飞的锡纸船
标点开始发芽时
我们共用一把伞的阴影
你睫毛上栖息的是去年冬天出走的雪
还是今年提早抵达的蝉鸣的碎壳
当你说薄暮时
书脊就长出淡青色血管
而我说涟漪
整片池塘便悬在无名指第二节的纹路里
这是最透明的对峙
雨滴在降落前就已结晶成诗
我们站在扉页两侧
看彼此慢慢被月光翻译成同一行韵脚
我的文字里都是你的气息
每个笔画都浸透你的温度
每个标点都藏着你未落的吻
白纸是永不封缄的信封
我把自己写成等待的姿势
墨水在血管里涨潮
笔尖刺破黎明的皮肤
那些未寄出的诗稿
在抽屉里长出长长根须
每个字都在叛逃
它们说要去你窗前集合
我只好整夜整夜地写
让诗句去完成我做不到的迁徙
当月光来查收我的孤独
发现满屋文字列队站立
每个偏旁都朝着你的方向
每个韵脚都在模仿你的呼吸
假如我是一只鸟
不要天空赐予的勋章
不要风为我指路
我要把翅膀折成信封
寄给所有未完成的黎明
在钢索般的电线上
用喙啄食光的残渣
把影子钉在不断刷新的广告屏上
像一句被删除的誓言
不携带地图
只在每个十字路口收集迷路的钟声
我要让每片羽毛都长出反光的鳞
在暴雨来临前
替所有沉默的窗口闪烁一次
最后，我要把巢筑在时代的裂缝里
用脱落的喙刻下一一一
飞，是另一种形式的坠落
一个人的站台
当暮色在铁轨尽头调一杯紫罗兰时
晚风把汽笛声偷偷酿成蜜糖
我站在时刻表的空白处
像标点，等待未完的诗行
萤火虫用尾针绣着薄雾
月光在长椅上用情织就银毯
有人把告别折成千纸鹤
悬在自动贩卖机的投币口晃荡
站牌上的锈迹长出了羽翼
而末班车始终是个别样温柔的谜
我数着时光的玻璃珠
一颗是遗忘，一颗是期许，一颗是诗与远方……
当黎明开始烘焙云朵时
电子屏显影出淡橘色的早安
我的影子在铁轨上渐渐透明起来
成为站台最轻盈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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