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风情万种瘦西湖
邹吉玲
不知不觉已到了仲夏时节。一天晌午，许和子依案小憩。迷迷糊糊中好像见王公子悄然而入，和子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定睛一看，出现在面前的哪里是王公子，竟是她的文渊哥！
“文渊哥！”她又惊又喜，“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呀！”
“贤妻啊，我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因一点情念未了……”
“天啊，官府还是处死你啦？文渊哥，你遭此冤情，分明是被人陷害，可我实在不明白，你平时待人忠厚老实，从未与人结仇怨，是谁又为何陷害你呢？”
文渊悲愤地说道：“是那恶霸张三看上了你的美貌，想买你为妾，我誓死不答应，和子，我怎么会舍得把你卖给别人？故他老羞成怒，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和子悲泣道：“天哪，竟有这样的无赖！这样看来，是我害了你啊，文渊哥！”
“怎么能怪你呢？只怪那恶霸丧尽天良，还有那贪官收了贿赂，不能秉公执法为民做主，草菅人命！害得我们夫妻从此幽明两重天呵！不过现在有王公子照顾你了，我也可以安息九泉之下。”
“文渊哥……”和子悲痛极了。
“哦，和子，我该走了，晌午阳气太盛，柔魂弱魄，不便久留……”
“文渊哥——，文渊哥——，你别走呀！”
这呼声有些凄惨，传出门外，刚好被正上楼来的翠红、莺姿听到，吃惊不小！忙推门而入，翠红问道：“姐姐，发生什么事啦？”
许和子定了定神，长舒了口气，道：“没……没什么，方才，我梦见亡夫了。二位妹妹来啦，请坐吧！”
翠红问：“你又在想你的文渊哥了？”
和子道：“是亡夫托梦给我，我起初一直不明白，亡夫生前忠厚老实，不曾得罪谁呀。原来是有人想霸占我，才诬告陷害他，致他于死地的。看来，是我连累了他啊！”
“那你就是红颜祸水了！”莺姿脱口而出。
“小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和子姐呢？”翠红连忙制止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不行吗！还不向和子姐道歉么？”
许和子浅笑一声：“没关系的，道什么歉呀，她又不是有意的。公子不是约了我等姐妹今天去游湖赏荷么，说不定公子快来了，我们先下去如何？”
“好！”
不多时，王公子如约来了。于是许和子及众姐妹与公子一起来到瘦西湖。好一片风光呀！但见一泓曲水宛如锦带，如飘如拂，若放若收。风和日丽，水波微兴。红男绿女，游人如织。柳丝翠烟，山容水意。时有画舫、扁舟鼓棹而过。他们也登上了一艘船儿，惠风徐徐，兰舟摇摇，船儿划进了荷花深处。水中荷叶团团，珊珊碧色尽收眼底，千点嫩红隐在其中，宛如被千双玉手擎出水面，天香入韵，翡翠为衣，悦目赏心，秀色可餐。
红绡开口就向王公子要诗呢。公子早被这腻水生香吸引得陶醉了！于是当仁不让，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口占一绝：“粉黛轻施六月红，云蒸霞蔚夺天工。千秋雅韵吟诗内，万种风流入画中！”然后笑道：“现在该轮到你们了，谁来唱和？”
大家的目光投向许和子。许和子道：“和子不敢抢先，还是由大姐来吧！”
大姐文婉道：“此非我擅长，三妹，你素有咏絮之才，还是你来吧。”
“大姐休要过谦，我知你的诗写得很工整，我等正想一饱耳福呢！”
文婉乃思索了一会儿，既成一律：
香分兰魄玉无瑕， 色夺桃红韵更佳。
雅士文人欣赏慕， 明湖曲沼泛光华。
软风扬碧飘香远， 疏雨滑珠滴翠斜。
玉洁冰清尘不染， 蜚声海角复天涯！
姐妹们称赞不已。
王公子也赞道：“写得好，写得好！韵律规范，对仗工整，实为上乘之作呀。”
文婉道：“公子过奖了，况文婉不擅唱和，一唱一和受音韵限制，实非易事，还是和子妹妹来吧。”
许和子道：“不，还有二姐姐在呢，当由二姐先来！”
二姐墨香道：“唱和不敢，不过面对这名花玉朵，小女子也想赞美一番。大姐献了一首七律，我就献上一首词吧，调寄鹧鸪天，请公子和各位姐妹听好：嫩粉娇红映碧空，一湖烟景入诗中，浊泥不染传佳话，涤署驱邪有卓功。 君子德，美人容，清廉自律树高风！物犹如此真难得，愿铸冰心与尔同！”
一阵喝彩……
王公子更是赞不绝口。
墨香道：“姐妹们和公子过奖了！和子妹妹，公子七绝索和的雅事还是交给你这位咏絮才女吧，我等定为你捧场！”
“既然二位姐姐都作了，只好轮到我献拙啦！”许和子即依王公子原作之韵和了一绝：“一苑荷花次第红，亭亭出落水晶宫。飘零之日莫轻弃，碎紫残红入药中。”
姐妹们都拍手称好。
公子道：“美则美矣，只是有些凄凉感，此花开得正茂，芳卿奈何独想到其飘零？”
和子道：“盈亏消长，此自然之理，如花之有旺有衰，叶之有荣有枯。长虑于此，则不会忘形于兴盛之时。古有警语：居安思危。”
公子不胜感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许和子转向红绡道：“红绡妹妹，你这么喜好诗词歌赋，你也唱和一首吧，你不想展示一下你的才华吗？”
红绡没有推辞，静静思索了一会，既成一绝：“佼佼新妆淡淡红， 婷婷映水衬清空。胭脂国里芳名甚， 玉洁长持君子风！”
又是一阵喝彩！王公子也赞不绝口：“好诗！好诗！并且符合了依韵唱和的规则，想不到红绡这首诗占了鳌头……”
红绡道：“公子过奖了！红绡不敢当……”
忽听晓月高声道；“各位姐姐，小妹也不敢藏拙，愿听赐教！”言罢，抑扬顿挫地吟诵道：
眼下花团簇， 心中春意长。
出泥夸国色， 照水试宫妆。
“好一首五绝！诗情画意的，耐人寻味……“
忽听绮文说道：“你看大家都是在赞美荷花，而忽视了荷叶，可是没有绿叶的衬托，红花哪得如此妖娆。绿叶她默默地，其态也庄、其韵也美，其情也浓！”
文婉道：“绮文妹妹言之有理，荷叶洗净铅华，青青如也。妹妹想好了诗没？我好想一听为快！”
绮文道：“好，让我来赞她一赞！”乃默默思索，既成一绝：
秀展翠渲碧水中， 替谁作嫁费容工？
年年陪衬心甘愿， 装点荷花别样红。
公子和姐妹们都拍手叫绝，公子感慨道：“真没想到呀，你等虽然沦落风尘，却个个兰质蕙心，诗书琴画尽占风流……”
王公子话犹未了，忽听见有人唤他。
“王兄——”
公子想，是谁在唤我王兄呀？哦，声音来自迎面划过来的小船上。公子抬眼望去，站在船头的是他一位学友。船儿渐渐靠近了，那学友微笑着拱手道：“王兄好雅兴啊！”
公子也拱手向他问好，寒暄了几句。
船儿缓缓地擦肩而过，那位学友回头大声问道：“王兄，明春京都的考试，你去参加否？”
“去！”公子回答得很爽快。
“好，京都再会！”声音随风飘来。
公子转身对许和子道：“只是到那天，我真不舍得离你而去呀……”
和子道：“公子，你能自强不息，月中折桂，我真为你感到高兴！读书人是应该去争取功名，步入仕途，效力朝廷。有道是‘满堂朱紫贵，尽是读书人’，你放心吧，我会为你守候……”说道“守候”两字，和子不好意思地回避姐妹们投过来的祝福的眼光。 这真是：
今夕是何夕！ 非从梦里逢。
芳心羞表白， 情义早相通！
陶醉诗词国， 沉吟锦绣丛。
流连时有限， 缱绻日难穷！
王公子道：“东晋时期，王羲之于永和九年三月初三，与谢安、孙绰等40余人聚于会稽兰亭，吟诗作赋，曲水流觞。之后，王羲之作《兰亭集序》以记其事。我想作诗记下今日‘瘦西湖泛舟分笺斗韵之事’，他年回想起，不亦乐乎！”
姐妹们异口同声道：“太好啦，今天不虚此游！”
王公子才思敏捷，随即仰天而长啸：
春情载满木兰舟， 红粉佳人诗意稠。
斗韵分笺真雅事， 评花顾曲更风流。
荷香水腻心中荡， 云影天光眼底收。
兴致流连皆忘返， 奈何红日落山头！
夕阳将落，晚霞映于柳外，尽态极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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