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与小黄狗之恋
文/郭丽侠
又是一年火热天,我回到了久违的老家郝庄村。
— — 题记
时间如同滚滚的车轮,在宇宙的表盘里不断地转动。“故乡”如同那台老旧的收音机,发出吱呀吱呀的嘈杂声,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盘旋回响。“回家”这个词儿在心里是无数次的想象、期盼和渴望。
当我用力推开绣迹斑斑的红色大铁门,不禁心生感伤。四月的风,一会儿柔情似水,一会儿暴跳如雷。庭院里,到处都是被沙尘暴肆虐过的一片狼籍。
我急忙把行李包放进西房的茶几上,重新收拾起我熟悉的家。
桌子上的灰尘像一层薄雾。床上的被褥摆的整整齐齐,却少了往日的温馨。只有墙角处,那架公婆留下的黑色老衣柜仍然显得那么庄重凝神。我用干瘪瘪的毛巾拭擦了衣柜上的灰尘,清晰可见那对优雅的兰花图案。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当我习惯性的走向庭院旳花坛,却看到那棵曾经繁枝叶茂的石榴树,此时,就像一位空巢的老人倦缩在墙角。我快步跨进花坛,抚摸着它干瘪的枝丫,用手折了一下枝条,于是就发出“咯嘣”的声响。我的眼睛湿润了。
说起这棵石榴树,它已有二十五年的历史了。记得那一年,我们刚进了这个大院子,盖了新房子,庭院里空荡荡的,没有花草树木的点缀,我就买一些花盒摆放在花坛的外围。
春天,我又栽种了好多种花卉。老父亲看到我的勤奋劲,对我说:“如果咱家院子里有棵石榴树,那就好了。”我知道老人家是想表达“多子多福”的意思,于是,我便开始打听哪里有卖石榴树的苗子。
幸运的是,在一次串门时,我见到邻居雪莲婶子家培育了一片石榴树的苗子。我让婶子给我挖了一棵,兴高彩烈地拿回家,把它栽种在庭院的花坛里。经过我细心的浇水、培土,小石榴树茁壮成长着。
我一有空,就蹲在小树下,心疼的看着弱不经风的它。为了让它歪歪扭扭的树干长的笔直,我就找了根小竹杆,帮扶着它。我的这些行为惹得六岁女儿的不解。她说:“妈妈,小石榴树是不是也是你的孩子呀?”我说:“宝贝呀!小石榴的妈妈生病啦,它好可怜呀。妈妈先保护好它,等它妈妈病好了,它就可以回家找它的妈妈了”,小丫头睁大了疑惑的眼神,她开心地笑了。
第二年,小石榴树就遭遇了一场春寒的袭击,但它顽强的活过来了,又发出了嫩黄色的小芽。到夏天时,它已长到一米五左右了。当寒冬来临时,我给它涂抹了石硫合剂,防止它再次受冻。
第三年,它不负众望,竟然开花结果了。我喜出望外,对它更是呵护有加。我给它施上发酵过的牛粪,勤加照管。
初夏时,一朵朵火红的石榴花儿迎风绽放,给这个农家小院增添了几份勃勃生机。过了几天,花儿慢慢地调谢了,露出小葫芦娃状的果实,我细细的端祥。哇!一对一对,都是双把石榴。
当时,在我们南源上有个风俗,姑娘出嫁时,一定要有“双把石榴”作为陪嫁。这一下子,我家的石榴树竟名扬全村!盛夏时,有好多乡亲,到我家给自己将要出嫁的姑嫁预订“双把石榴”。
为了保证石榴的口味和品质,我不给它喷农药,施化肥,而是用套苹果的膜袋,把一个个石榴套起来。秋后,当我摘下第一个成熟的石榴,它就像婴儿般咧着嘴儿笑。我小心翼翼地掰开粉红色的石榴皮,一粒粒宝石般的石榴便落在手掌中。我捡起一粒放入囗中,酸酸甜甜的味道沁入心脾。平常不喜欢吃酸味的老公,好像也被我馋到了,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石榴,用力掰成四半,仰起头来,像饮酒一样,对着打开的石榴,一粒粒酸甜可口的石榴便成了他舌尖上的美食。
说到这棵独特石榴树,便又想起我们养过的那只小黄狗。它们之间,竟然还有一段传奇的爱恋故事呢。
随着石榴树一年年的长高,不只是孩儿们喜欢在石榴树下玩耍,连我家的那只小黄狗也喜欢在它的树荫下乘凉,玩耍。
小黄狗是父亲从野外捡回来的。它可能后来知道自己很幸运,遇到了一家好人。它浅黄色的皮毛油光发亮,长的非常可爱,也懂得感恩。每到石榴树成熟的季节,它就在树下刨个大窝,蹲在窝里,像石榴树的守护神。当看来家里串门的邻居,它就“嗖嗖嗖”的站起来,凝视着他们,好像提醒人们它在守护着主人的心爱之物。
见到它对石榴树的喜爱,老父亲干脆就在树下给它建了个“城堡”。如果客人对石榴树品头论足,想要随意摘果的时候,它就撕开噪门吼叫几声,吓的客人连忙止步。善良的小黄狗可谓“雷声大雨点小”,它却从不张囗伤人。在雪花飞舞的隆冬,小黄狗喜欢在挂满冰凌花的石榴树下,尽情地撒欢打滚。瞬间,它就像穿了婚纱的新娘,舞动着它的爪子,在雪地上画下一朵朵小梅花的图案。
小黄狗就这样和石榴树相依相伴了十多年。它们陪伴着我的一对儿女们度过了天真无邪的童年时光。
时光荏苒,小石榴树长成了大石榴树,小黄狗也长成了大黄狗,它们彼此依恋着,坚守着自己的承诺,守护着这个温馨的家园。
十多年前老父亲因病离世,老公决定带我进城里发展。
临走那一天,正值初冬季节。天气有些阴冷,北风萧萧,落叶飘零。大黄狗在光秃秃的石榴树下转了一圈又一圈,嘴巴发出呜咽的声音,它可能预感到自己将要离开这棵心爱的石榴树,离开这个温暖的家了。
当我们的车行驶到村口时,透过反光镜,远远地就看见,大黄狗跟在车尾拼命的奔跑着……
老公只好停下车,黄狗看到我们,一下扑上来。我紧紧地抱着它,摸着它毛茸茸的耳朵轻声说:“小黄,你乖乖的听话,过几天我们就会回来看你的!”它完全能听懂我的话,便顺从地站在路边,看着我们离去。
刚进城时,事情比较多,大概一个月后,我对老公说:“我想回家转转,顺便到二姐家给小黄送点骨头吃”。
当时间的摩天轮一点点转动,几年后,我和老公再次返回郝庄村。当车停靠在自家门前时,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大铁门前横躺着奄奄一息的狗儿,它身体扭曲着,颤抖着。我的心“咯咚”一下,难道它就是我们家“小黄”?我走上前,用脚尖碰了一下这只狗狗,它浅黄色的皮毛沾满了粪土,已辩认不清颜色,眼睛半闭着,嘴巴发出微弱的呼吸。我急促的大喊:“小黄,小黄,你怎么会这样!”老公也急忙打开门锁,用手慢慢翻动有点僵硬的小黄。我看到小黄眼角淌着一滴泪水,我的鼻子一酸也哭了。
我想,也许因为我们的离开,小黄它可能想用尽全力撞开这紧锁的大铁门,再去看那颗石榴树最后一眼,但它的力量太虚弱了,只把门撞了一个小缝隙,想把头塞进去,奈何瘦如柴骨的身体却怎么也挤不进去……
后来才听二姐说,自从我们走后,小黄不吃不喝。他们以为它感冒了,还请兽医给打了针,就是不见好转。有一天,它挣脱绳索,趁大门开着便逃出了家门,姐夫找了好几天也找不到它,也许它不想让他们找到它。
此刻,望着可怜的小黄,我和老公把它抬回家,放在石榴树下。这时,它睁大了眼睛,慢慢地停止了呼吸。老公在石榴树下挖了个大坑,把它安葬在此。也许,这里就是小黄最好的归宿。第二年,石榴树长得更加繁枝叶茂,果实累累。小黄用它的生命守护着它的爱恋,给这个寂静的家园奉献了最柔美的风景。
一声清脆的鸟语打断了我的思绪。凝视着眼前这棵已经枯萎的石榴树,我默默地想:也许,这棵石榴树已经到了风蚀残年,再也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寒流的袭击;也许,它已完成了为这个曾经热气腾腾家背负繁华的使命;也许,它还会枯木逢春;也许,它们已投胎转世,到另一个清澈崭新的世界,与那爱恋着它的小黄成了一对两小无猜的恋人;也许……
郭丽侠,女,汉族,知命之年,系陕西省韩城市司马故里人,韩城市诗词协会会员。从小酷爱文学,目前从事健康教育及健康管理。闲暇之余喜欢读书;相信“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愿在文字的绿洲里找回更好的自己!
2025年5月12日晚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