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我的电话联系簿里又少了一个号码。对于我来说,本来平时能联系的就少,加之步入中年后,似乎有点儿习惯沉默是金了,能不说尽量不说,能少说基本做到不多吐一个字儿。对于那些口若悬河、口吐莲花般的人物我是艳羡不已的。
转业回来,他是阔以去临县的一煤矿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又没去,也许是专业不对口吧,以前在部队上搞宣传是把好手;也许哈有更深层次的,不得而知,反正是没去。假如要是去了,会不会有我,我们兄弟仨的成长环境会有哪些变化,人生轨迹又有哪样的抛物线?
当了一名老师,被同生产队的不少人揶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驶牛耙田一样不会,凭什么挣的工分与我们一样一样的,后来,在边上课边放学回来务农的过程中,是把所有的农活都来了个遍的。四十多岁才解决身份,民办转公办,也是在那几年,函授本科,没有点儿毅力是难以坚持下来的。三十几年的烟龄,最多的时候一天到晚的要抽三包多常德无过滤嘴儿的香烟,食指和中指是黢嘛筒子黑的,硬是说戒就戒了,中途因为二哥生病,他短暂的复吸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过去了。
他这辈子似乎和住楼房无缘,那年起手修房子,就是八十年代初买的公棚屋,经过几次河水的洗礼,实在是无法再住人了。打了两层的小四孔儿砖,东拼西凑的,只能修个一层的,哈欠了一屁股债,无奈的把剩下的砖买给东家买给西家的。多年以后,爷儿父子商量,改造房屋,经过多轮闭门磋商,就差最后一公里,愣是没谈拢。以至于旁边一叫吴兵的修三层楼房下基脚时,他坐在老屋场上久久不愿离开。退而求其次吧,那时候修房子时,因为调场子没有尽人意,弄的房子前凸后翘的,不是四方四正的那种,经过几次来来回回周而复始的曲线调地,最后一户是硬骨头,难啃,他是一剋心裸儿跪下了的,那时的他七十有几,我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一户一户签字,一户一户拿钱,忙完这些,围墙砌好,铁门安上,与老大、老三站在院子里的那一刻,久未舒展的眉毛是肆意而飞了的。
他的心病就是二哥,总认为是他没有照顾好,让二哥遭了难受了罪,他必须用下半辈子加倍奉还,弄的父子辈分颠倒也在所不惜。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要给二哥吃饭,春季到了,二哥容易犯病,他是如临大敌的,剂量加大,饮食起居方面是全方位的……
后来的后来,因了二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做了一些过激的事儿,他是选择无条件站在二哥背后,帮着揩屁股的,这家才道歉完,又去那家赔不是,弄的自己灰头灰脸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爱玩小牌爱玩小麻将的他嗯把自己钉在屋子里,那儿也不去,除了逢场买点儿东西、上街买点儿药及必须品、菜园子里干点农活儿外,看电脑,一天到晚的听学习强国……
我们回去了,他是要把上次回去到这段时间他看的老电影老电视剧给我们复述一遍又一遍的。
因了对待孙辈的婚姻观念不同,他是三缄其口的,再后来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直到成了一位旁观者,作壁上观。
多日不曾喝酒的他,在我51岁生日那天,提出要陪我喝二两,哈是老习惯,不怎么吃菜的,酒喝干才慢腾腾的扒几口饭,泡汤了吃完。殊不知,这是我和他在世时最后一次的喝酒。我是预备着说想干点儿轻松一点儿的工作多陪陪他的,按照延迟退休政策,我是等不及哪天的。
我是要感谢他的,在我人生的重要之处,给了我最好的选择,把我带在他身边学习生活,也看见了他年富力强时起早贪黑、夜半三更的赶材料的场景,给了我无形的力量,也给我树起了无声的榜样。
哈有小时候挖番薯、捡棉花、择棉花时的那一个个的小故事;哈有……
这个暑假的周末,天气好的晚上,我想独自一人在大茅洲上,像小时候那样,仰躺在草皮子上,望着天边的那颗星,一闪一闪的,眨巴着眼,好像在说,我在等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