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劳小颖,广东化州人,语文高级讲师,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有作品在多家报刊发表。
海丝首港夕阳下的时光印记
文/劳小颖
应着三月的邀约,循着千年海丝的印记,女教工们踏入合浦始发港的怀抱。
浪花轻叩礁石,渔歌残调在风中若隐若现。飞扬的裙裾与斑驳的汉砖相映,历史在此处褶皱,又在当下舒展。
阳光下,古铜色的船锚与飞翘的檐阁默然对视。石板上的航海图腾,被时光细细打磨,变得光滑锃亮。手指轻轻滑过砖墙的缝隙,潮湿的苔藓与粗粝的砂砾在手心里摩擦,似握住了时光的纹路。一群孩子欢快地追逐着被惊飞的鸽子,鸽哨声刺破沉寂,屋檐角上的古老铜铃,也随之轻轻颤动起来。镜头框住斗拱间漏下的光斑,砖缝里突然冒出一株蒲公英,娇小的花冠朝着现代的风儿舒展。历史与当下,就在这不经意间,紧紧相拥。
木栈道向港湾深处蜿蜒,朽木残桩如老者的断齿,嶙峋间仍能窥见昔日千帆竞发的繁忙景象。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汽笛声不断响起,仿佛与古代的号角声形成共鸣。桐油涂抹的木船如同汉代的楼船,散发着琥珀般的光辉。盐晶在缆绳上静静地闪烁,每一道褶皱都是海风书写的诗句。石板上的航海图案经过漫长岁月抛光,更加光滑亮丽。
船工们赤脚光膀,喊着号子,降下云帆;波斯商人裹着头巾,依傍着檀香木箱,核对琉璃杯;穿着汉服的姑娘,每一步都惊起簪头银辉与鬓边碎玉的私语,仿佛将千年风雅凝成发间流转的月光。白鹭的翅尖倏然掠过水面,幻影碎作粼粼波光。两千年来的热闹与静谧,被潮汐纳入深不可测的胃囊。
午后的汐海阁,飞檐刺破流云,汉白玉栏杆的弧线似凝固的浪涛,光影交织间别有一番韵味。贝壳纹窗棂将阳光筛成细碎的金沙,铺就地上的银河。千亩红树林绿焰在潮水中摇曳,招潮蟹在滩涂上写下象形文字,白鹭的长喙刺破水镜。刚垒起的沙堡突然倒塌,孩子们一阵惊呼,浪花轻拍歪斜的城墙。古建筑与海滨的奇妙共生,犹如老者执笔为稚童描红,一横一竖皆是传承。
夕阳的余晖,顺着汐海阁的飞檐流淌而下,将沙滩镀上一层金色的柔光。细沙灿灿闪闪,软软暖暖地搔着人们的脚板。藏匿于裂缝的螺壳,与轻风交换气息,在暗影里记录潮汐的呢喃。渔夫踏着海的韵律,热吻海之浪潮,编织深邃的蓝色梦境。浮桥上,人们追赶着即将消失的地平线光辉;一群身穿彩色马面长裙的女孩,如同点亮了整个场景的璀璨星光,每一步都闪耀迷人,让人不禁沉醉其中。霞光里,老者垂钓戏鱼虾,情侣依偎映双影。沙滩上,孩子提贝壳奔跑,桶身相撞,迸出银铃般的脆响,惊扰了栖息在附近的鸟群。
夕阳西沉,万物披金。浪尖跃动的光斑是打翻的珠宝匣,归港渔船的桅杆将暮色裁作流苏。鸥鸟携着最后一抹斜阳隐入红树林,飞檐勾住一缕不肯沉沦的余晖。全景式露天舞台一隅,篝火堆的木柴噼啪炸裂,火星璀璨随风腾起,与初升的星辰交相辉映,壮丽无比。
暮色将海天接壤处的潮渍,一点点吞没。掌心的细沙,固执地留存着阳光的余温。铁水泼向夜空的瞬间,千度炽红与海雾相撞,绽作漫天火树银花。舞者赤足旋转,裙摆飞扬,银饰伴着潮汐的节奏轻响。篝火跃动的光晕里,汉代戍卒的号子声、波斯驼铃的响声、疍家渔女的咸水歌,都被海风融合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老人低眉拨阮,弦音淌成《临高水》,诉说着暗礁沉船,珊瑚环绕,望夫崖泪化贝壳螺纹。棉花糖的甜腻缠着烟火气,孩童在笑闹中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兜住所有欲坠的往事。
夜幕降临。汉锚沉金,唐帆裁云,明瓷裂月,所有凝固的时间,亮成灯塔的瞳孔。在内港,孩子一边观看《水与火之歌·盛世不夜港》,一边玩平板电脑。屏幕上的古代波斯商船,正与眼前的海面渔船并驾齐驱,构成一幅有趣的画面。帆船落在数字沙滩,歌声掺杂海鸥叫声,在浪尖飘荡。光影交错间,汉市重现,波斯叫卖,潮声相伴,两千多年前舟楫往来、商贾云集的繁荣盛景重现,我们仿佛置身于古代的丝绸之路。夜空中,无人机编队以天地为幕,光影作画,变身为郑和宝船。全新的无人机烟花实景剧情表演秀,穿越千年丝路古港的昨天、今天与明天,为观众带来视觉上的强烈震撼。
渔港的灯塔次第亮起,暖黄的光如金色的藤蔓攀上泊船的脊背,在夜幕中勾勒出历史的脉络。
这一天,我们用足尖叩问岁月的脉络:苔痕在砖缝间蔓延,仿若史册新篇;螺壳窗棂筛下斑驳光影,定格浪潮呢喃;篝火旁垂垂老者,恰似会行走的古籍。海丝古港,岁岁不眠。潮涌是呼吸,红林是经络,而我,是时光信使,携潮来潮往,赴岁月长河。

记忆里的灶火光
文/劳小颖
七十年代的乡下,童年没有行囊。最初的书包,不过是一块洗得发白、边缘起毛的旧布,对角折好,麻绳一捆,斜挎肩上。后来不知是哪个阿哥用剩,还是阿妈拼凑零碎布头缝的,得了一个单薄褪色的布袋子。它轻飘飘地悬在身侧,里面装着两本书、一个薄本、一支握不住的铅笔头,也盛着我逃离沉重家门的全部念想。
天边刚透出蟹壳青,我便赤脚出门。布袋拍打着腿侧,脚步却轻快——它是我一天里最轻巧的盼头,躲开家中那口闷声不响的愁锅,钻进简陋校舍闹哄哄的人气里。黄泥夯的墙,裂着深深浅浅的口子,风一过,簌簌掉土渣;窗棂糊的纸早已七零八落,残片在风里瑟瑟发抖。粤西的冬天,冷得刁钻。风从破窗洞、墙裂缝里钻进来,手脚冻得红肿发麻,写字时铅笔头指间打滑,字迹歪歪扭扭。身上穿的,永远是阿哥阿姐的旧衣,宽大空荡,补丁叠着补丁,再厚的“千层衣”,也抵不住无孔不入的湿寒。那冷,是刻进骨头里的。许多年后想起,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僵硬的钝痛。
家里的日子,沉得像村口那盘老石磨,碾着看不见头的愁。阿爸在邻乡小学教书,那点薄如窗纸的薪水,要糊住一家七张嘴。阿妈是生产队里挣工分的主力,天不亮就下田,顶着毒日或冷雨,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可再拼命,也架不住家里吃饭的嘴多,能挣工分的劳力少。年底生产队算账,“超支”两字,就像两块冰冷的巨石,压在阿爸阿妈的胸口,让家里的灶火都烧得畏畏缩缩。我们这群“细蚊仔”,也早早学会了缩着脖子,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阿妈像个被鞭子抽着转的陀螺,灶台、田埂、缝纫机,是她生命里永不停止的三个点。昏暗的煤油灯下,阿妈的脊背弯成一张弓,脚板用力踩着缝纫机踏板。“嗒嗒嗒”的声音,是那个年代最恒久的背景音。这声音钻进耳朵里,是辛酸,是疲惫,也是深夜里唯一的一点活气。灶膛里烧的禾秆草,烟呛得阿妈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我们五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细蚊仔”,围着灶台转,直盯着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盼着快点喝上稀粥水。
放学回家那条黄泥路,是我一天中短暂的透气孔。路边的野草闲花,供销社的玻璃柜台,是我灰扑扑世界里的一点彩色。柜台里摆放的小人书,花花绿绿的封面,画着《西游记》《三国演义》的人物。孙悟空的金箍棒、关公的大刀,在我眼里闪着异光。我常常踮起脚尖,脸紧贴冰冷的玻璃,贪婪地看着那些画片,鼻尖压得扁扁的。一个大胆又充满罪恶感的念头在心里疯长。终于,我瞅准阿妈还在田里的空档,颤抖的手伸进那个装鸡蛋的小竹篮,摸出一个还带着母鸡体温的鸡蛋,紧紧攥在手心,贴着肚皮藏好,向供销社一路狂奔。一个鸡蛋!七分钱!换一本梦寐以求的小人书!当那本小小的书落进手心,那一刻的狂喜,像电流窜遍全身,冲得我晕乎乎,像抱住了世界最璀璨的珍宝。
偷来的欢愉,就像灶膛里跳动的火苗,美丽却短暂。没过几天,阿妈就发现了。她抄起墙角的竹扫帚,声音像闷雷滚过屋顶:“鸡蛋呢?是不是你?” 我吓得魂飞魄散,夺门而逃!阿妈举着扫帚追上我,揪住我的后衣领。竹扫帚“啪”地一声闷响,抽在我的小腿肚上,一阵钻心的痛楚瞬间炸开。阿妈的眼圈唰地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个败家精!死妹钉!知不知家里‘超支’多少?那鸡蛋是换盐巴,换灯油的钱啊!” 那泪光,像烧红的针,刺穿了我偷来的喜悦。
七十年代的童年,底色是沉重的泥土黄,是“超支”的阴霾灰。它浸透了劳作的咸涩汗水,混合着灶膛的烟火气和永远填不饱肚子的饥肠辘辘。然而,就在这沉重与匮乏的缝隙里,总有些微小的光点,在顽强地闪烁、跳动。正是这粗粝又坚韧的微光,支撑着我们,像石缝里的小草,在绝望的土壤深处,用泪水浇灌,拱出了一小片属于自己的绿意。这绿意,便是时光也无法风化的,生命最初的韧性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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