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在叶脉间游走(散文)

作者/张学礼(山东广饶)

播音/海的女儿

当第一枚新芽顶破玄冬冻土时，我听见《诗经》里"四月秀葽"的咏叹正顺着柳丝垂落，那千年前的韵脚沾着朝露，在新抽的叶芽上凝成晶珠。光阴原是位裁云织锦的妙手，将四季剖成两阙参差的《菩萨蛮》：上阙犹存"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春痕，下阙已蘸着"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墨色起笔，而叶脉间游走的流金，分明是李义山笔下"只是近黄昏"的残晖，却在梧桐掌纹里酿成秦少游"飞红万点愁如海"的春酲，让千年前的愁绪在新叶脉络间缓缓洇开。

风蹑着谢灵运的木屐踏过雕花游廊，青石板缝渗出的绿意漫上罗裙褶裥，恍若王维辋川别业里流淌的水墨。忽有黄鹂衔来半片《楚辞》残简，"纫秋兰以为佩"的句读还沾着汨罗江的朝露，便被草叶露珠里的晴光揉碎成星子——建安年间的洛水之畔，曹子建曾见洛神翩然掠过，她腕间遗落的玉珮正化作这晨露，在草叶上蜷成"明明如月"的清辉，那流转的光痕里，依稀可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惊鸿一瞥。

坐看云影在《兰亭集序》的拓本上流淌，数到第三十三朵云时，忽悟陶潜"心远地自偏"的真意。风与影叠成的双影原是张敞画眉的柔毫，将时光勒成紫藤花架的脉络——你瞧那垂落的藤络间，正悬着王维"空山新雨后"的半轮冰镜，被苏轼"千里共婵娟"的叹息染得半透明，偶有晏几道"落花人独立"的清愁掠过，便在叶尖凝成李清照"梧桐更兼细雨"的清泪，那泪滴坠地时，惊起《古诗十九首》里"盈盈一水间"的涟漪。

转角处斜斜淌来的日光，恰好够稼轩"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心事疯长。牡丹正蘸着李太白的酒盏起舞，每瓣落英都写着"云想衣裳花想容"的瑰丽；兰草捧起陶渊明的南山，叶尖朝露折射出"采菊东篱下"的悠然。忽忆元好问野狐岭所见："来时万缕弄轻黄"的柳丝原是光阴的序曲，"去日萧条思故乡"的孤蓬才是岁月的尾声，唯有叶脉间游走的光阴，始终藏着孔丘"逝者如斯夫"的喟叹，在新旧叶芽交替间，将千般滋味酿成时光的窖藏。

若岁月真是枚空锦囊，我愿缝进易安居士半缕暗香。看那"暗淡轻黄体性柔"的桂花，早把"何须浅碧深红色"的哲思酿成甜酿；"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梅花，又在苦寒里藏着陆游"待到山花烂漫时"的微苦。恰似秦少游郴州旅舍的那场雨，"砌成此恨无重数"的愁绪过后，终见"郴江幸自绕郴山"的豁然——光阴游走处，原是将李太白"行路难"的跌宕，谱成"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弦歌，让千年前的浩叹在叶脉间生生不息。

暮色漫上叶脉时，忽见杜工部"窗含西岭千秋雪"的意境在眼前铺展。被光阴揉碎的诗词从叶尖渗进泥土：苏轼"春江水暖"的鸭蹼划开溶溶月光，欧阳修"夏木阴阴"的蝉鸣撞碎沉沉黄昏。而我掌心纹路里，正蜿蜒着李义山"此情可待成追忆"的河流，河面上漂着晏几道"当时明月在"的扁舟，舟中载着的，是叶脉间游走的千年墨痕——那是《诗经》未干的白露，是《楚辞》湿重的兰香，是唐宋诗篇里永不凋零的光阴之花，在每片新叶舒展时，重新绽放成扣人心弦的千年绝响。

【作者】张学礼，山东东营广饶县广饶街道人。义务兵五年，中共党员。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天津诗词学会会员、海河文学社顾问、东方诗人协会会员、神鼎风诗词研究会会员、神鼎风诗词编辑部编委、竹韵汉诗协会会员、东方诗人协会会员、东方兰亭诗社理事、东方兰亭诗社顾问，2021年诗歌被大型《民间优秀诗选》收录，荣获中国诗歌圈官网创作奖。

【诵读】海的女儿（微信名·月影），天津人，天津泰达爱乐艺术团朗诵团成员，曾获全国首届《散文诗》作品音视频再创作征集大赛优秀奖，首届《诗路杯》诗歌朗诵大赛“最具潜力奖”，【古韵新声·诗意中国】大赛朗诵类银奖，“中国梦·家国情”全国诗·文·书·诵大赛铜奖等荣誉，偶有涂鸦作品发表于纸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