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锅饭小议(杂文)
文/ 毋东汉
大锅饭古已有之,历史有记载,通常指赈灾舍饭和灾年农民吃大户。1958年大跃进时兴起大办公共食堂,把大锅饭弄到极致,干部雷厉风行弄食堂,个别地方出现了砸锅卖铁和挖灶台现象。三年困难时期“瓜菜代”,食堂办不下去了,逐渐取消。我在樊川一中上学,也吃的大锅饭,同学们互相捎碗排队,往大锅前冲时呈“万马奔腾”状也不为过。后来毕业学稼上水库,也吃大锅饭,说实话,大锅饭的滋味确实值得回味。若跟吃火锅相比,大锅饭就相差万里了。
“吃大锅饭”被用来和“包产到户”相对应,并且诠释为“干多干少一个样”,我觉得距实际情况至少万里!甚至认为是对生产队“按劳取酬”“多劳多得,不劳动者不得食”政策和常识的污蔑。
我从1961年下半年至1972年上半年,是村(大队)团支部民兵连主要干部,历任生产队政治队长、保管员、记工员和农业技术员等职务。经过社教和斗私批修洗礼,入了党,在小峪水库一营四连任副指导员。亲身经历是,生产队和水库工地都不是“干多干少一个样”,社员劳动报酬以两种方式记账,一种是计时,一种是计件。看水车、护秋、开会是计时,即一晚八分一天十分。这种活没办法计件,总不能给开会发言的加两分,听讲打盹的扣两分吧?看水车和护秋是一夜八分工,只要地里有水、只要庄稼没丢失,八分工照记。生产队锄地割麦按地亩,送肥论筐数,给瓦窑和豆腐坊砍柴论斤量,给饲养室割草,饲养员拿秤称斤量记账。饲养员的工分是按天数记。何来“干多干少一个样”?咋能干多干少一个样?当干部,计件活粘不了光,就是开会坐着,比干活轻省,但跑路熬眼、挨饿冒险,是家常便饭,吃苦不比社员少。
至于“大锅饭”,干部和群众每人一份,只是在组织夜战或麦忙“积柴”这天,由于特别紧张,生产队熬菜蒸杠子馍,凡参加劳动的有,没出勤的没有。“积柴”就是把碾过的麦杆统一再碾一次,彻底脱粒,也叫“腾秸”。这天劳动特别激烈,也充满丰收的喜悦。虽为计时记工,没有偷懒的,“个人英雄主义”者倒是不少,也没加分。若遇到这天暴风雨,社员们“龙口夺食”顶风抗雨,甚至冒着雷击电劈的危险,也要把麦秸积子集起来。“干多干少一个样”的谬论者,在此时此刻,非遭雷电惩罚不足以解恨。
我对将集体生产定为“吃大锅饭”的污蔑持否定态度,对“包产到户”却持一分为二的立场。对于豆腐坊、养猪场、养鸡场和砖瓦窑这样的集体副业,可以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田块很小,分布散乱的一些山区,也可以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那些干部软弱无能觉悟低的生产队,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也是无奈之举。干部得力的社队,莫说平原的南街村,即使山区大寨,照样可以不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照样走上公有共富的康庄大道。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个伪命题,从字面看,好像还没脱离集体,不过是“联产承包”还有“责任”,似乎给集体有提留,有上缴。实际上是分田单干,嫌难听,怕大家接受不了,才这样说的。农家各种各的地,自然能调动生产积极性,富裕中农和富农大多是这样产生的。成为富农以后,为了扩大再生产,忙不过来,就对贫雇农剥削压迫,不再下地劳动,成为地主。从井田制后到土改以前,一直是这种态势,难道不懂历史吗?
为了发展生产,多打粮食,防止两极分化,防止出现新的地主和雇农。我们党号召人民走“变工队——互助组——初级合作社——高级合作社——人民公社”的集体化道路。人民公社实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按劳取酬,多劳多得,不劳动者不得食”的分配原则。并不是“干多干少一个样”的“吃大锅饭”。那年,县文教局推荐我上大学,我因为劳力不足工分少,欠生产队五百元,不敢去上大学,要努力归还生产队的缺粮款(工分折钱买粮差价)。可见,并不是“干多干少一个样”,也不是“吃大锅饭”。
如果“干多干少一个样”,势必大家都想多歇会儿。那么,水库大坝怎样筑成?干渠怎样砌成?梯田怎样修成?堰坝怎样垒成?现在,据说“生产积极性空前提高了”,能筑水库吗?能修干渠吗?能垒石帮堰吗?恐怕不能。我记得分田到户头一年夏季天旱,原任队长克武哥忍不住喊道:“拾河走!”所谓“拾河”就是把河床上的石头往两边拣起扔远,让河水流顺利些,同时,去上游掏泉眼,开水源。结果,去的人基本上都是原任干部和表现积极的社员,他们积极惯了,没有报酬也干。那时河床还没掏沙石,水可以上岸。后来,私人的咬石机一支,砂子一掏,河床低了,水上不了岸。1958年旱变稻,20年后又稻变旱了。包产到户,从粮食生产方面头几年获得丰收,从整体上看,是对农业的破坏。从个别种粮能手来说,的确收获盈余,我们不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说“包产到户好”也没错,若不是分田到户,私人能承包水库做鱼塘吗?私人能承包河滩掏砂石吗?库渠功能变了,不起抗旱作用了。分田到户取消了乡村两级政府指挥生产的职能,减轻了干部负担,让农民自负盈亏,自己为自己服务。
分田到户也确实调动了农友们生产积极性,却滋长了个体农民原已淡化的私心。一夜回到互助组和进社前,人心散了。当年我们动员大家走互助合作化道路时,就有阶级敌人说:“单干轻省互助重,合作化要了娃的命”。这个反动言论还不幸说中了。我们入了社,进了人民公社以后,的确在拼命。为了修水库,我们的口号是:“战士流血不流泪,困难面前不下跪。”“硬教眼睛熬成胶锅锅,不教任务缺豁豁。”“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有命不革命,要命有何用?”……我们就是这样干社会主义、兴修水利的!至于上一辈爬雪山过草地、抛头颅洒热血、枪林弹雨,就更不用说了。看看宏伟的水库大坝和山腰开凿的高路,是“干多干少一个样”修成的吗?现在干多干少不一样,修一个试试?修小峪水库历时十年,牺牲了十几位战友,若“干多干少一个样”,他们就不会死!我们当年“吃大锅饭”就是为了后代不“吃大锅饭”。若没有我们和父兄们“吃大锅饭”,就没有今天的水库干渠和梯田。
如今咱们吃的小火锅,是从前人的“大锅饭”蜕变升华而成的!我们一边喊共产主义理想,一边以小岗村为学习榜样,难道不觉得滑稽,不觉得南辕北辙,不觉得与初心使命背道而驰吗?
2025-6-5-于樵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