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 小 罾
作者:赵庆熙
小罾,用两根竹片交叉呈拱形撑起四个角的网片。挑小罾就是在网片中间放上饵料,安放在水中吸引鱼虾,每隔十到十五分钟用长竹竿挑起小罾,用舀子将网中的鱼虾取出,再将小罾放回水中,如此周而复始,不太累人,但很有乐趣,而且运气好的话收获还颇丰。
我从五六岁起就开始学挑小罾的,一开始就跟在老爸和大哥身后忙活,尤其是晚上,虾子活动频繁,每晚一趟小罾(六只小罾为一趟),挑个十斤二十斤白虾是小菜一碟。白虾是海水中生长的白色小虾,它长不大,一般最大只有五公分长,也有人称为白米虾。
我最难忘的一次挑小罾是在我十一岁那年的秋天一个晚上,放学回家后,老爸告诉我和大哥,说他下午在东大圩(大圩是指盐滩与养水滩相隔用于走水的通道)下门盂时(门盂是一种用芦柴编织的逮鱼虾工具)发现里面有不少白虾子。他说:“你俩夜里去看着门盂,再带上一趟小罾,明天你大舅要来,逮点鱼虾让他带回家给你舅爹舅奶吃”。
我俩像往常一样当即答应下来,可随即脑子反应过来,两人马上僵在那儿。因为我们兄弟俩同时想起了几天前,隔壁圩子七十多岁退休老工人唐老爹在东大圩钓沙光鱼摔死了。虽然当时我们上学没有到现场去看,但这几天圩中老少不少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东大圩离我们圩子不到两公里路,可深夜让我们到那刚死过人的地方挑小罾,这对于只有十一岁和十三岁的两个孩子来说,胆怯的心理当然无法消除。老爸见我们俩犹豫并且面露怯色,先是稍微一愣,片刻后面带会意的笑道:“是不是有点怕呀?”见我们俩不置可否地低着头,他又接着说:“唐老爹你们也认识,他为人和善,平时对你们很好啊”。见我们还在犹豫,老爸轻叹道:“你们如果真的害怕,那今晚就不去吧”。
听了老爸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我们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同时脱口而出“去”。听到我们的回答,老爸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慈爱地叮嘱道:“晚上多带点衣服,深夜冷,别着凉,我后半夜去换你们,明早你们还要去上学”。
晚饭后,我和大哥准备好一趟小罾,又做好了饵料,天还没有黑,兄弟俩就挑着小罾,背着竹篓出发了。来到东大圩老爸下的两趟门盂前,天已经黑了。我们支起小罾把它们分别下到大圩走水道中,兄弟俩并排坐在圩堤堆下避风处在耐心等待,因为小罾每挑一次要间隔十多分钟,坐在那儿没事也很寂寞,天刚黑时还能隐隐的听到圩子里孩子们打闹喊叫声,可到夜深人静时,看着黑乎乎的夜空,想到前几天唐老爹就在这儿摔死,总觉得四周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说心里一点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又不是那种十分恐惧的感觉。冥冥之中,仿佛唐老爹还活着,不时还会来到我们跟前和我们说话。其实唐老爹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他和老爸是老熟人,我打小就跟着老爸出来捕鱼捉蟹,常遇到他。唐老爹每次和老爸打招呼后,总是不忘逗一逗我开心,我也会“唐老爹、唐老爹”叫着让他乐得合不拢嘴。这么慈祥和善的老人竟然离我们而去。这有点不太真实。
就这么想着、想着,恐惧感渐渐地消失了,害怕的心理也平静了。
那一晚再挑小罾的时候没有感觉时间很慢,相反还有一种特别的轻松惬意之感。
那一晚挑的虾子真多,有二十多斤,后半夜老爸过来看到后特别的开心。看着老爸一副沉着在胸的样子,或而感到今晚的一切是他有意而为之。
那一晚经历过后,仿佛自己突然长大了,不仅仅是胆子增大了,我们对“父爱如山”的体会更深了,对父亲的崇敬和挚爱又增加了一层……
2018.8.26写于连云港
赵庆熙,本科学历,出生在江苏连云港市徐圩盐场,做过代课老师、农场农工,盐场职工,政府公务员。
喜欢文学,先后在省市报刊杂志发表并获奖文章十余篇,一九九0年与朋友合著《青年思想政治工作新论》,由海洋出版社出版,作者任副主编,获江苏省人民政府第三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