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 

卫艾云

“妈妈，快看，快看，栀子花开了！”我正在楼下放电动车，娃在一旁大喊。每天上下班都要路过这一丛栀子树，它们一直安安静静地守着我放电动车的“根据地”。

听到娃的喊声，我便跟着她去端详这栀子树。花瓣白得像被月光浸透过的棉花絮。一朵朵蜷着的花瓣，娃说像婴儿攥紧的拳头，却又有股不服输的蓬勃劲儿。我对娃的这个形容很满意，是啊，这栀子树油亮的叶片终年不落，仿佛在默默守护绽放的不易。

我们这里称栀子花为栀栀花，楼下院子里的这一丛栀子树，已经快二十年了。

那时候，我奶奶总喜欢在这小院子里忙活，一铁锹下去，时不时就会有蚯蚓之类的虫子出没，二哥向来是最喜欢这蚯蚓了，他可以逮着它们跟在大哥屁股后面去钓鱼，而我对它们是害怕极了。所以每次只要它们一出现，奶奶总会笑眯眯地喊我，让我离大哥二哥远一点，防止他俩“欺负”我。

“小云子，奶奶现在给你种栀栀花，它们可香了！”奶奶又在院子里开始她的劳动了。我看着那瘦不拉几的小苗子，是半信半疑。奶奶不会骗我，但是这苗子实在是不起眼，它们能开出香香的花？“当然会开啊！”大哥在一旁一脸认真地说。我点点头，心里是充满着期待。在我们三个萝卜头的努力下，总算是帮奶奶种好了这栀子苗。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石头剪刀布，谁输了就负责浇水，另外两个人就负责监督。你们觉得怎么样？”二哥在旁边嘴是一刻不闲着。“好，就这么定着，谁反悔谁是小狗！”我虽然最小，但是气势上坚决不能输。但是，我的运气就是没他俩好，我可是一度怀疑大哥二哥是串通好了。从那天开始，谁能想到，浇水成了我的功课。“这边浇一点，你慢一点，慢一点，慢些浇，别把根冲歪了……”他俩倒是快活，动动小嘴，就指挥我一个人。我越想越生气，这两个哥哥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整我，我可是咽不下这一口气。有天傍晚，我正在认真地浇水，他俩啃着西瓜，还在一边唠叨，我的那个火气一下就蹭蹭蹭地上来了。我一把抢过二哥手里的西瓜，自己吃起来。“呸，一点也不甜！”我大喊着。二哥见我这土匪一样的架势，连忙是后退几步。大哥赶紧让我把西瓜放下，示意我甜的西瓜都在厨房给我留着呢！

原来是我错怪二位哥哥了。我可不愿意承认，明明他俩就是串通好，天天让我浇水。天底下，哪有这样当哥哥的！从那天开始，我说我不干了，我要罢工。我天天都输，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是比窦娥还冤！突然，二哥说，你们快看，快看

枝上有个绿疙瘩了！我们三个人的“战争”被这个绿疙瘩和解了。

“是花苞！”奶奶给我们一个肯定的答复，我们有一种功夫不负有心人的成就感。二哥不老实的小手想去摸，大哥啪的一声给他一下，二哥是立马老实了。再过些日子，就应该能闻到香了。

我们仨的日子是跟着这鼓起来的花苞后面一天天过的。

有天早晨，我还睡得迷迷糊糊地，二哥就跑来晃我。我说你赶紧走，不然我的佛山无影脚可不是吃素的。二哥说，你起来，快一点，栀栀花开了，我带你去看。我一听是栀栀花开了，赤着脚就跟着二哥跑到院子。那花瓣白得发亮，花芯是嫩黄色的，我踮着脚想摘下来，却被二哥一把拉住：“花是看的，摘下来就蔫了。再说了，我还没喊大哥来看，你要是摘了，大哥还看到啥？”我被二哥是一番教育，二哥说的好像还是很有道理的。我伸出来的手，就又乖乖地放回原处……

那个夏天，栀子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奶奶会把盛开的花别在我的头发上，白色的花瓣衬着我的马尾辫，走在路上总有人回头看。奶奶牵着我的手，脚步慢得像怕踩碎了阳光，“跟这栀子花似的。”回家时，她会绕到村口的小卖部，给我买一根绿豆冰棍，木棍上还沾着奶奶手心的温度。 

原来时光从未带走美好，那些藏在花香里的回忆，那些被岁月沉淀的温柔，早已融入生命，在某个清晨、某个转角，悄然绽放。

卫艾云，群众文化工作者，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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