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亦是水云间
文/陆恒锋
感受着十几载同样的风土人情,体会着十几载无止境的朝夕奋斗,我早已渴望摆脱现状,期待寻觅一种新的自由。这十几载唯一不变的便是对“走到外面看看”的一种懵懂幻想。过度的熟悉带来了枯燥感,一种对新鲜感的向往成为指引我前行的强大动力。
历经高考,我阔别了生活十几载的盐城,步入了新的城市、新的学校、新的生活住所,脱离原有的熟悉环境悄然走入充满未知之地,这仿若利剑一般从我多年的舒适圈中划出一道罅隙,见天光下泻。
这是一次地点的迁移,其实更多的是我内心的一次革命,毕竟来到新的环境必定需要一次大规模的改变与适应。因此,当我坐着前往徐州的车,总是怀着一种踌躇不安的心情。透过车窗,却无意间看到不同于故乡的别样景致:连绵的高山。有无高山是两地最显著的区别,在原来的城市,我只会有一望无际的感觉,已然有枯燥之感,然而这里山峦的起伏却让我有一种新奇的感受,这种感受我只能暂且将其归为“新鲜”,不知是短瞬的情愫还是一种长久的向往。这份山峦跌宕的美感,我想只有徐霞客这类“游从化山”之徒才有真正的发言权,他对未知的山水极尽探求,正是对新环境的渴求铸就了他“朝碧海而暮苍梧,睹青天而攀白日”的热情。与之不同的是,我却是怀着忐忑大于期待的心情,不愿离开自己原本的一亩三分地。在这个程度上,我承认我不能完全体悟先贤那种放浪形骸、挟书走高峰的豪情。
“走向更大的世界是人生的必经历练吗?”初入新的城市,我偶然思考着这个问题。古有“夏虫不可语冰”,即传递了一种探求外界的积极态度,困于原地只会囿于狭小的视野。我以此宽慰自己:走向新的城市会有新的风景、新的人生阅历。然而我从内心却不能苟同,我看遍了书中“朝墩夕月,落崖惊风”的新奇描述,亦听惯了“诗与远方”的陈词滥调,我早被繁杂的课本局限了视野。曾向往着与苏轼一同“泛舟游赤壁”“侣鱼虾而友麋鹿”,然而这仅仅是局限于被书本束缚的想象,当我真正涉足于现实陌生环境,理论终究不能完全用于现实,外界的纷扰也出乎想象,也许,这便是我内心落差的一个来源,我对新环境的忐忑仍未减半分。
无论内心忐忑与否,我终将在新的环境中落地生根,这是必然的结果。在最初的一个月,我度过了漫长的军训、临时负责人的考验、舍友默契的形成……这些皆是前十几载所未曾经历的。在这个新环境中,可以说最初我是被动接受大学的新情况并一度疲于应付,当面临足够的突发情况,我的阅历、应对方式会趋于充盈,为此,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已逐步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适应节奏。这种适应,决不是“躲进小楼成一统”便可以自然形成,那只是一种逃避,终究成为“洞穴囚徒”而被自己所束缚。历经了短暂的适应阶段,我发掘了更多对这个新地点的喜爱:玉泉河畔长椅的憩息、高山遍布的苍翠、傍晚洒落在宿舍走廊的夕阳余光……此刻我想到了《看不见的城市》中的哲思之句:“一座城市在原先的城市中生长,再向外扩展。”沉思片刻,我这段适应过程不也是这样吗?初入新环境,我们总是被动的接受,这是必然的过程,而我们所需则是怀有探索的心态,主动去适应外界的新变化。从这个角度出发,其实身居他乡并不重要,若有积极适应的态度何处皆可泰然自若,处处皆是桃花源。
在逐渐找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之后,写下这篇文章的同时,其实我已经从狭小的温柔乡走向了更大的世界,而这种行为亦是升华自己必行之道。在环境的急剧转换中,人的主体性从未改变,人当是“思想的芦苇”,能主动破除环境不同所带来的落差感,而非以环境为主导束缚我们。我们主动破局的过程中便可以领悟到身处他乡的益处,其实这何妨不是一种他律。我来回穿梭于各个教室、奔波于学校各个陌生的角落、现身于多个集体活动,对周遭环境的熟悉的同时我也增长了自己的见识,我真切感受到自己的人生轨迹更加清晰。高中那种单一高考的刻板目标此刻突然被打破,人生当于新环境的旷野中奔驰,而非是在固定的轨迹上进行单向运动。由此看来,走入“他乡”就是一个漫步于人生旷野的机会,你我一箫一剑,纵情于广阔天地,若《授者》的乔纳斯勇于跨越“乌托邦社区”的边界,亦若卡尔维诺笔下“埃乌特洛比亚居民”乐于求新求异、显变易之美。
明月共照,何曾两乡?独行他乡何所惧,漫步人生旷野内心愈加充盈,最终迈步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你我打破了原有的圈子,在一个个“他乡”的适应中由“小我”转变为“大我”,渡过毛姆笔下“人际未至的海洋”,远涉浩渺无极的洪涛。若于“他乡”磨锋芒,何处不是水云间?
作者简介:
陆恒锋,江苏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大一学生,喜爱文学创作,积极尝试多种文体创作,主张用文字记录所思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