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和石坊遗梦
文/李红进
巷子深处,绿叶爬满墙头的小院里,我抚摸着泛黄的书页。书页上是斑驳的墨迹,勾勒着一座座石坊的轮廓——这是我的心血《南和风物志》。风过处,书页翻卷,将我带回1958年的南和街头。那天,铁锤砸在“恩光三世坊”的青石柱上,火星四溅中,李若珪侍郎的功勋碑文剥落如泪。我挤在人群中,指甲深掐进掌心,却救不下一块石头。
那时牌坊仍是城的筋骨。七座敕建牌坊矗立府前街,北周遗风的白雀庵飞檐与石坊斗拱遥相呼应。童子时的我总爱溜去“平定边疆坊”下,指尖划过朱正色巡抚的平戎战绩浮雕:飞龙踏云、将士弯弓,青石纹路里藏着大明朝的金戈铁马。祖父说:“这是万历皇帝亲赐朱家的荣耀!”夕阳镀亮“天恩覃敷坊”的兽吻时,常有说书人在坊脚敲响梨花板,从宋璟宰相直讲到李起元尚书,石雕人物在故事里抖落尘埃。
2005年退休后,我踏遍南和八乡。在和阳镇瓦砾岗,九旬张翁颤巍巍指向荒坡:“瞧见没?‘掖垣都谏坊’的柱基还在哩!”老汉浊眼倏亮,模仿起幼时所见:四柱三间的牌坊如何以榫卯咬合,斗拱承托日月,连梁枋隙处都雕着百鸟朝凤。我录下这些珍珠般的记忆时,录音笔在风里发烫。
最痛莫过寻访朱氏牌坊。在贾宋镇朱营村,我只见半截残柱陷在猪圈泥中。村民舀水冲洗,水痕漫过“金吾世胄”的“胄”字——万历帝敕封锦衣卫百户朱时万的荣光,竟在粪土间沉埋三百年。那夜我蹲在院里拓碑,宣纸覆住朱正色墓志铭的裂痕,浓墨拓下“宁夏巡抚右佥都御史”官衔时,蟋蟀声里忽闻边关马嘶。
十年行走,十六万字。当《南和风物志》录尽三十六座牌坊的魂灵,某日县里青年叩开院门:“焦老,朱营村要建文化园,请您当顾问!”
朱正色历史文化园落成那天,我立在新建的“平定边疆坊”下。石色过新,雕工失却前朝气韵,我伸手摩挲石柱,冰凉直透指骨。忽闻孩童嬉闹,几个朱家后裔钻过“天恩覃敷坊”的券门,小手点数坊额:“我祖宗当过大官!”斜阳漫过石面,将新凿的刻痕染作昏黄。我喉头微动,怀中《风物志》的纸页沙沙作响。
暮色漫过朱正色墓区的石马石羊时,我最后望一眼重生的牌坊群。新雕的飞龙在晚霞里抖擞鳞甲,似要驮着历史腾空而起。园外麦浪翻涌,万亩田畴曾是三十六坊生根之地。我忽然懂得:石坊可毁,可建,可随风化,但李若珪的谏言、朱正色的战旗、宋璟的朝笏,早已随耄耋口中的故事淌进南和血脉。当孩童在坊间追逐明月的银斑,青石浮雕上的每道刻痕,终将成为他们脊梁的弧度。
麦田与牌坊
金黄色的麦田延伸至远方,那片土地承载着多少历史的重量。在田野的一侧,树木整齐排列着,仿佛是历史的见证者,守望着这片土地上的变迁。远处高大的通信塔矗立于天空之中,现代文明的象征与古老的历史遗迹遥相呼应。背景中的建筑物与风力发电机隐约可见,阴沉的天色给整个场景蒙上一层淡淡的灰色调,仿佛在诉说着历史的沧桑与岁月的流转。在这片土地上,曾经矗立着三十六座牌坊,它们是历史的见证者,是文化的传承者。如今,虽然许多牌坊已经消失,但它们的故事依然在这片土地上流传,融入了南和的血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