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斌推荐语：25年前，我亦师亦友的北大荒作家杨孟勇，创造了57岁做心脏移植的世界奇迹，并接续创造了心脏移植不久后停止服药、健康地存活了25年的人间神话。杨孟勇用一颗不正常的心脏，把生命的不可能活成了可能！他的神奇故事，曾经由中央电视台等几十家电视台制作专题广为传播。长篇纪实散文《活下来再说》，已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推荐连载此书，意在引起读者对生命的尊重和感动，同时感受这个社会的优越和温暖。尤其要向给予杨孟勇二次生命的哈医大二院、及其医护人员致以崇高的敬意！

活下来再说

著/杨孟勇

20、死神并没有走远

春节过后,冰城的天气由寒转暖,我也由心脏外科4号病房转到二楼的心脏内科11号病房。病房的门上挂着卡片,负责护士贺冬梅,主任医师、教授崔琳。

崔教授是鲜族人,天生一副好嗓子,一曲《抱着妹妹上花轿》，敢与当红歌手媲美。看病时说话,嗓音也格外甜润。

新的千年,新的春节,新的病房,新的护士医生。我满以为在这一切崭新的环境中能如崔教授所说,调整半个月,没有大问题,立即出院。

病人一旦出院,就意味着是个正常人了,是个健康人了。谁不渴望正常与健康?只要你还在病房里一天,你就是个病人。病人,是低健康人一等的!

妻与我的感觉恰恰相反,这么大的手术,半个月后就出院,她有些始料不及。虽然无菌监护室的孙晨光教授说过,国外的心脏移植手术后7天就可以出院,妻还是替我担心。

回到佳木斯的一楼,暖气不热,得上感冒怎么办?一千多里路,回到家出现反复怎么办?

总之,她忧心忡忡。

始料不及的,还是到了心内科不久就发生的腹泻。

起初,我不以为然,心想说不准是吃了食堂不干净的凉拌菜引起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几天下来,非但不见停止,反而越发加重,最后泻得终于提不上裤子了。别说做了大手术不久,好汉子又如何?严重的是便中带血!

第一次请消化科的医生会诊。

开了药,不见什么起色。第二次又请了消化科的医生会诊,进口的米雅 BM片,思密达,蒙古石等,一下子来了个三联疗法。这一次联合用药果真见到了成效,几天后却重蹈覆辙。

最后泻下的是血水和清水。

再泻下去,服用的环孢A就会因为在血液中的浓度减小而发生排斥,刚刚移植的心脏就会快速死掉!据说遭到排异致死的心脏,是一团发黑的僵硬如石的东西。

大概崔琳教授意识到了这一危险，立即开了心肌活检报告单,检验结果不出所料,真的发生了排异反应。由十几天前的1级 A跳了两档,一下子上升为2级B。

在心肌活检中,排斥反应分4级,每级又分A、B两档,再稍微严重一点点,便进人严重的第3级,我那刚刚移植的心脏,就要接受来自体内的最为强烈的排斥了。

我有些慌。

上手术台我没慌,现在却慌了。

担心排斥反应万一控制不住,万一升到最后一级,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从死亡线上挣扎着捡回的这条命不就要丢掉了吗?

妻子儿女喜悦的泪水刚刚擦去,难道又要让他们流泪为我送行吗?….

不幸的消息传到夏求明教授那儿,他急忙来到心内科,观看了我的全部检验报告,与崔琳教授共商对策:

第一， 冲击式治疗。

第二， 撤掉硫唑嘌呤。

第三，改用价格昂贵的进口免疫药品骁悉。

这次治疗有了显效,几天后,连续了一个月的腹泻竟然止住了!胀得鼓似的腹部也如漏了气的皮球,一点点瘪下去。

至此,再不敢掉以轻心,再也不敢盲目地认为,移植了心脏,自己就是一个健康人了。

移植了心脏,必须终生服用降低免疫力的药品,把参与免疫的白细胞控制在一个相当低的基数上。高了，心脏遭到排斥,低了,病菌病毒就会大肆入侵,同样致人于死地。

难怪有人说:患了癌症等于判死刑。做了器官移植等于判了死缓。

后来,我在书店里看见了一本《现代心脏移植》的书,编者竟然是夏求明教授,由于备感亲切,价钱贵点也买了下来。回去一翻,发现了死神那忧郁的暗影就藏匿于其中。

原来我每天定时定量服用的环孢A,第一不利是引起肾功能损害，谁有一个健壮的肾让它每天去损害?何况我的肾脏上还患有1.3厘米的囊肿,术后作了超声波检查,已扩大为4.5厘米,几乎覆盖了肾脏的绝大部分。这种后果肯定与环孢A的损害有关。第二不利是可以引起肝功能损害,胆红素异常,血清转氨酶增高。真够厉害的。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我患过肝炎。几十年之后,还时常隐隐作痛。服用这种药,不是雪上加霜是什么?

在我之前的一位年纪轻轻的心脏移植者,死于6年后的多脏器损伤。肝肾自然难逃噩运。

我能逃得出前车之辙吗?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我又在环型A的说明书的不良反应一栏中看到如下的文字:最常见的副作用如高血压,发生率(15%一40%)… … 在骁悉的说明书上看到了这样的文字:作为联合应用免疫抑制药物时,有增加淋巴瘤和其他恶性肿瘤发生的危险。

而我正是在环孢A与骁悉一起联合用药。

在移植较为发达的地区和国家中,对移植受体人群长期观察和随访,也得出了同样结论:皮肤癌、口唇癌、淋巴瘤、卡波济肉瘤、会阴癌及肾癌在普通人群中较少见,但在器官移植受体中的发病率明显升高。

据资料上说,在心脏移植受体中,恶性肿瘤的发病率约10%。明显高于肾脏移植病人的发病率……

刚刚脱离了死神纠缠的我，又会被宿命般地划归那个10%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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