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

作者 廖云新

凡夫俗子过日子，困厄在所难免。逼仄的生活容易让人变得粗粝与暴戾。世间的苦与涩，哪个没有？悲与欣，这是个问题！但是，总得变着法子稀释苦愁，过滤沉重，于尘埃中放飞心灵的轻。比如，小欢喜。

清明时节，路边有老妪兜售栀子花，一元五枝。往年此时节，廖云新君也曾买过。对于栀子花的香气有不能抗拒的欢喜，一如见了倾心的女子。南宋词人徐照层写道：初与君相识，便欲肺肠倾。是的，肺肠倾！便毫不犹豫买回一束。

接下来几日，心中漾起小欢喜。置放枕边的床头柜上，那个香，幽幽地来，不借清风，无疲无倦地弥漫。看的着实喜欢了，便想亲近，忍不住俯身去嗅，抵近反而吓着了她，香气含羞，遁于无形，不再馥郁，忽明白，美好的皆矜持，只配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一周光景，栀子花开始蔫了，心戚戚然，但香气仍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作临终的陪伴。物我皆有不舍。你缱绻的心，我懂。栀子花不日将会萎去，但记忆不会荣枯。毕竟来过，你的好，已铭记！“汝曾携香入梦境，卿也不是薄情人”。感谢，感谢你带给我的小欢喜！

书案上还有数枝富贵竹。淫雨霏霏的春日，从花店购回，找出旧年的琉璃插瓶，洗净拭干，郑重地将你安放。桌之一隅，富贵竹亭亭玉立，不蔓不枝。浓烈的绿一旦入目入心，便是一泻千里的春天。上网或阅读，眼倦了，定定地用目光打量你，不，是拿目光抚摸你，舒目养眼，祛乏洗困。我喜欢这个洗字，不用浣巾，不用水濯，节能降耗，眼目俱净。绿，原来这般受用，这般契合我心。

植物知识匮乏，曾与你有过交集的我知道，你生命力旺盛，只需十天半月换一次水，绿上半年不是问题。若需日日伺弄的娇贵植物，于我这小户人家是负累，唯恐辜负。请你入陋室，不是奔着你富贵竹的名号和暗寓，果如此，便俗了。盖因富贵竹泼辣辣的，好养。如糟糠，似原配，粗茶淡饭过日子，朝朝暮暮小欢喜。

还有绿萝！也是在春天，总是在春天，相遇。十五元购回一盆，临窗而悬。自此，窗是画框，绿萝是风景，与窗外碧连天的西溪湿地遥相呼应。心紧时，伫立于绿萝前，叼一支烟，瞅瞅看看，或拨弄一下叶片，呢喃绿萝的花语：坚韧善良，守望幸福，生命之花。心便释然。眼前这盈盈的绿萝，静静栖息在时光里，与我深情对视，如知己，似情人，共处一室，彼此倾心，相看两不厌。是为小欢喜！

栽花以引蝶，植竹以邀风，种蕉以听雨 。每一株植物，都种下了前世的因缘，遇见，敬请欢喜，接下来，还是敬请欢喜。诗意的欢喜。

庸常的时光，真的需要用一些暖心暖肺的小欢喜来熨烫生活的皱褶。静观蚂蚁列阵，闲看蜘蛛结网……凡此种种，都是对生命的犒赏。小欢喜，无须一掷千金，不用叠床架屋，俯拾即是。

不被时代之弊干扰生活，做自己的精神邻居，轻轻靠近，小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