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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滩上的粽香絮语
文/戴恭义 图/朱国柱
白杨林荫道泛起细碎银光时,石河子的端午总裹挟着沙枣花的甜香。干燥的风掠过晾房,将晾晒的杏干吹得轻轻摇晃,却吹不散街角小店飘出的粽叶清香。这抹江南的绿意,就这样悄然浸润进西北粗犷的骨血里,在天山脚下、玛纳斯河畔,生长出独特的端午记忆。
母亲裹粽子的案板总铺着块褪色蓝布,这是她从江南老家带来的物件,边角处被岁月磨得发白,却依旧平整妥帖。清晨的戈壁日光透过玻璃窗,在瓷盆里的糯米上洒下碎金,粒粒饱满的米粒浸润在清水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一旁泡着的粽叶舒展着深绿色的脉络,像是从天山雪水滋养出的翡翠,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与窗外干燥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父亲特意骑着二八自行车,穿过大片的棉田,到玛纳斯河畔割来马莲草。枯黄的草茎经水浸泡后竟泛出温润的光泽,在母亲手中化作系住乡愁的纽带。
厨房里,母亲的动作带着经年累月的娴熟。她将粽叶卷成精巧的漏斗状,手腕轻抖,雪白的糯米便顺着指缝滑落,在粽叶间堆起小山。不同于江南的传统做法,母亲总会别出心裁地加入新疆特有的食材——晾晒得恰到好处的葡萄干裹着糖霜,暗红的色泽透着诱人的甜蜜;新鲜的核桃被敲开,取出完整的果仁,带着淡淡的油脂香气;偶尔还会放上几颗若羌红枣,饱满的果肉仿佛吸饱了塔里木盆地的阳光。肥瘦相间的羊肉切成小块,用孜然、辣椒面等调料腌制,当它们与糯米相遇,江南的婉约与西北的豪爽便在蒸汽中缠绵交融。
铁锅里的水在煤炉上沸腾,咕嘟咕嘟的声响与窗外呼啸的风声应和着。戈壁的风撞在窗棂上叮咚作响,屋内粽香却愈发浓烈。这香气里,既有粽叶的清冽,又带着新疆干果特有的甜腻,还混着羊肉特有的鲜香。我总爱搬个小板凳,趴在桌前看母亲包粽子,听她讲小时候在江南水乡采艾草、挂香囊的故事。那些湿润的记忆,与窗外炽热的戈壁形成奇妙的呼应,让我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的青石板路、乌篷船,还有细雨中飘着粽香的老街。
后来到乌鲁木齐求学,每逢端午,超市里的粽子琳琅满目,甚至有包裹着巴旦木和鹰嘴豆的创新口味。精致的礼盒装着各种花样的粽子,可每当剥开粽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直到某个端午,收到母亲从石河子寄来的包裹。拆开层层防震的棉花,露出还带着余温的粽子,墨绿色的粽叶上还沾着细密的水珠,那是母亲特意用冰镇矿泉水保鲜的痕迹。咬下第一口,戈壁阳光晒过的糯米、天山雪水浸润的粽叶,还有母亲掌心的温度,瞬间将我拉回石河子的小院,所有的思念与牵挂都化作了舌尖的滋味。
如今站在军垦博物馆前,望着戈壁上拔地而起的城市,那些用土坯和芦苇搭建的地窝子早已成为历史的印记。但端午的粽香,却成为这座移民城市的精神图腾。它串联起五湖四海的乡愁,让每一个扎根西北的异乡人,在戈壁的风沙里,也能尝到故乡的味道。清晨的早市上,维吾尔族大妈支起摊位,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叫卖着“粽子、粽子”;汉族人家的阳台上,艾草与沙枣枝并排悬挂;回族姑娘戴着盖头,精心调配着包粽子用的馅料……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文化,在粽香中悄然融合。
当夕阳把晾房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中又飘来若有若无的粽香。这香气飘过高耸的采棉机,掠过金黄的麦田,飘进每一扇敞开的窗户,落在人们的笑脸上。它是时光写下的诗行,是戈壁与江南跨越千里的深情对话,更是无数人心中,最温暖、最绵长的端午记忆。
总 编:王立春
副总编:魏赋光
主 编:戴恭义
图 片:朱国柱
编 审:周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