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尹玉峰系都市头条编辑委员会主任
涧水河春事
第一章
第二节
村支书李建国站在石头瓦块上,正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具体实施方案。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咱们村要抓住这个机遇..."李建国的话说到一半,看见了云秀老师,立即停下话头,朝她点点头:"还是云老师觉悟高!"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赞许。云秀今天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爽。她手里抱着几本教案,步履轻盈地穿过人群,引来不少村民的目光。
村部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赵驼子的大儿子赵麻杆儿从人群里挤出来,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崭新的格子衬衫,腰间别个唢呐,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他笑嘻嘻、喜滋滋地捧着一束刚从山上采来的野花,那些花儿五颜六色,有紫色的野菊、粉红的杜鹃,还有几朵不知名的小白花,用一根草茎松松地扎着。赵麻杆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云秀面前,献宝似的把花束递过去:"云老师,给您的!"
云秀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她接过花束,轻轻道了声谢,然后很自然地转身,把花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齐老师。齐老师是云秀的大学同学,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整洁的白衬衫,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当年毕业时,云秀决定回乡任教,齐老师二话不说就跟来了,这份情谊让学校的老师们都很感动,私下里都称他为"护花使者"。
齐老师接过那束山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下意识地想扔掉,又顾及到自己的斯文形象,只好勉强拿着。正为难时,他看见了张寡妇领着女儿张红在人群里,立即如释重负般把花塞到张寡妇怀里:"给您吧,挺好看的。"张寡妇愣了一下,低头问女儿:"红儿,你要不要?"张红却根本没听见母亲的话,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赵麻杆儿,见他围着云秀转来转去,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
赵麻杆儿不甘心地追着云秀说:"云老师,你比这花儿还娇贵,你看你细皮嫩肉的,刨大山的活哪是你干的呀!"他边说边比划着,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云秀只是礼貌地笑笑。
不料,赵麻杆儿得寸进尺。乐不可支地围着云秀打转。他一会儿给云秀递草帽,一会儿又殷勤地递水壶,活像只围着花蜜打转的蜜蜂。最可气的是,他时不时就要掏出唢呐吹上几下,那刺耳的调子搅得张红心里直冒火。
"赵麻杆儿!"张红终于憋不住了,双手叉腰站在石碾上喊道,"干啥呢?狗恋裆呢?还爬持的挺欢呢!"她尖锐的嗓音格外刺耳,惊飞了山林麻雀。
赵麻杆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一个趔趄,唢呐差点脱手。他扭头看见是张红,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文明点行不行啊?这大清早的嚷嚷啥?"
张红故意撅着嘴,拖着长腔道:"要文明的好哇——那你快过来给我吹个《千夫的爱》:妹妹你坐床头......"她边说边扭着腰肢,活像个戏台上的角儿。
在场的人都笑开了,更有几个半大孩子笑得就地上打滚。云秀的哥哥臭头把嘴一撇,露出满口黄牙:"啥呀?那是《纤夫的爱》,还《千夫的爱》呐,美得你鼻涕泡闪金光!"他抹了把汗,又冲着赵麻杆儿挤眉弄眼,"还有啊,歌词儿是'妹妹你坐船头',不是'坐床头'......"
臭头越说越来劲,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突然一拍大腿:"就这瓢劲,跟我说个绕口令吧!"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音量,"说——床头一堆坯,床尾秃头鸡,坯靠床头坯靠坯,鸡靠床尾不靠坯!"
这带着荤腥味的绕口令立刻引来阵阵哄笑。在场的老少爷们儿都跟着起哄,有人还拍着大腿叫好。赵驼子蹲在老槐树下的阴凉里,吧嗒着旱烟袋,眯缝着眼睛嘀咕道:"操!真够尿,这小子是块打铜锣的料啊!"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满脸的褶子。
张红的脸涨得比裙子还红,却不肯认输。她跺了跺脚,正要反击,忽听得云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像根针,一下子戳破了张红强撑的气势。她狠狠瞪了赵麻杆儿一眼,发泼式地原地转圈,红裙子在身后翻飞,活像只气急败坏的红蝴蝶。赵麻杆儿摸着后脑勺望着张红,手里的唢呐在旭日下闪着尴尬的光。
张寡妇的脸色立刻变了。她把怀里的花往地上一扔,迁怒于赵驼子骂道:"说啥呢?你这个老流氓!小青年瞎扯猫骚子一一小虎x,你也跟着操x起哄,骚不骚?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她的声音又尖又利。这时赵麻杆儿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或者是宣泄,操起唢呐吹起了《纤夫的爱》的旋律。臭头立刻来了精神,跟着调子唱起了自己即兴篡改的歌词:"妹妹你坐板的,哥哥在后面骑,恩恩爱爱,咱们坐倒骑驴......"他一边唱还一边扭着身子做鬼脸,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张红气得满脸通红,这歌词让她没法按原词接唱"小妹妹我坐船头"那段。她冲上去对着臭头就是一顿捶打:"哎呀妈啊,太流氓了!"打着打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动作,故意提高声音说:"臭头,你是不是因为刚娶进门的媳妇进城打工跟人跑路——受刺激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臭头头上。他顿时蔫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脑袋慢慢耷拉下来,活像个霜打的茄子。周围的笑声也戛然而止,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李建国见状,赶紧拍拍手:"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咱们继续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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