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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欧

苇海交响乐

作者/ 于德宽（辽宁）

 

        当车轮碾过盘锦东郭苇场最后一段柏油路时，盛夏的风裹挟着潮湿的苇草香扑面而来。 目之所及，是绿浪翻涌的无垠苇海，耳畔，百鸟争鸣的乐章正轰轰烈烈地奏响。

          起初，鸟鸣声是零星的。清脆的“啾啾”声从芦苇深处传来，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呼唤。紧接着，另一个方向也传来回应，声音婉转悠扬，似在倾诉着什么。渐渐地，鸟鸣声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芦苇丛中，时不时会惊起几只小鸟，它们扑棱着翅膀，发出急促的叫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苇喳喳是最活跃的“精灵”。它们顶着褐白相间的羽冠，在苇杆间上窜下跳，细长的爪子紧紧勾住柔韧的苇茎，像极了技艺高超的杂技演员。每当有同伴掠过，它们便发出清脆急促的啼叫，尾音带着欢快的颤音，似在呼唤：“快来这儿，这是我们的乐园！”那些晃动的苇叶间，藏着它们隐秘的爱情——衔来细碎的草茎与绒毛，在枝杈间编织出小巧温暖的巢穴，等待新生命的降临。

        翠鸟则是优雅的“艺术家”。它们身披祖母绿的华服，腹部泛着柔和的淡蓝，如同流动的宝石。当它悬停在水面上空，锐利的目光锁定游鱼，便以闪电般的速度俯冲而下，叼起猎物后，又轻盈地落在选定的苇杆上。更令人惊叹的是它们的巢穴——用三四片柔韧的苇叶巧妙编织，巢口朝下倒悬，既防风避雨，又能躲避天敌。微风拂过，翠鸟巢随着苇杆轻轻摇晃，像是缀在绿海上的精巧风铃。

        在摇曳的苇浪深处，野鸭群是最自在的悠游者。它们身披深浅不一的褐羽，腹部泛着柔和的乳白，脖颈处一抹幽蓝的光泽随着水波流转，好似将夏日的天空揉碎了披在身上。这些身轻如燕的生灵，时而扎进澄澈的水面，只留翘起的尾巴在苇丛间忽隐忽现，搅碎的波纹里漾开一圈圈细碎的金光；时而又浮出水面，水珠顺着油亮的羽毛滚落，抖一抖身子，便泛起晶莹的光雾。

        公鸭总爱昂首挺胸地游弋在前方，脖颈上的蓝紫色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像是在向同伴炫耀领地。母鸭则带着几分含蓄，优雅地梳理着羽毛，偶尔低头啄食水草，动作轻柔得如同在编织锦缎。当它们结伴而行，队伍随着水波起伏，宛如一串流动的音符，在芦苇的缝隙间跳跃。雏鸭们紧紧跟在母鸭身后，毛茸茸的黄色小身子挤作一团，时而歪头打量四周，时而笨拙地模仿长辈戏水，溅起的水花惊飞了停在苇叶上的蜻蜓，惹得整片苇塘都热闹起来。

         在苇海深处的浅滩之上，丹顶鹤宛如身着素纱的仙子，将优雅二字演绎到极致。它细长的脖颈微弯成柔和的弧线，朱红如霞的头顶在苍翠苇浪中格外夺目，每走一步，修长的双腿都像是在水面书写诗意的笔触，惊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时而，它昂首向天，脖颈绷直成优美的直线，发出清亮悠远的长鸣，声波穿透层层苇叶，惊起低空盘旋的燕鸥，引得整片苇海都为之一静，旋即又以更热烈的虫鸣鸟叫回应。

        觅食时，丹顶鹤将尖喙轻轻探入水中，动作轻盈得几乎不扰动水面。当它捕捉到游鱼，便会优雅地扬起脖颈，喉结轻轻滚动将猎物吞下。偶有同伴掠过头顶，它便展开宽大的羽翼，洁白的羽毛边缘泛着银灰光泽，在阳光下闪烁如流动的月光。双翅舒展足有两米多长，起落间带动苇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天地间挥毫泼墨，以苇海为纸，以清风为笔，书写着独属于湿地精灵的浪漫诗篇。

         昆虫们也不甘示弱。蜻蜓点水般掠过水面，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纺织娘藏在苇叶间，用翅膀摩擦出“沙沙”的韵律；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暮色降临时为苇塘增添梦幻的微光。芦苇沙沙作响，水波轻拍堤岸，与万千生灵的啼鸣、振翅、低语交织，谱写出一曲永不落幕的盛夏狂想曲。

        当夕阳为苇海洒上一层金辉，归巢的鸟群掠过头顶，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像翻动的书页声。我们踩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返程，身后，苇塘轻吟，那些交织的鸟鸣，早已与记忆里的欢笑声，酿成了岁月里最甘醇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