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社会小说《世外》
——欧阳如一
第七十四章、冰雪奇迹
滑雪大厅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就回到工地办公室说话，在路上高见岭已经把事情想好了，他问李志和：“李哥，您说实话，您真代表我和城投签了三年的承包合同？”
李志和红了脸说：“还，还没有。”
高见岭豪气十足地说：“签了咱们也不怕。”问：“现在你们都是县里的小市民，看到了泜河滑雪场打出的广告，以最优惠的价格滑雪，你们来吗？”
岳秀说：“我要是有男朋友，他来我可能陪着来。”
大家笑，说：“你都单多久了？还不赶紧找一个？”
李万山说：“要是单位组织活动，我会来。”
王村花说：“我要是大学生放寒假在家，我会和同学一起来。”
苏晓说：“我要是有孩子，他闹着来我才会来。”
大家笑，说：“你不跟高博生一个？”
李青山说：“您这儿如果有小姐……”他瞅瞅他爹和他儿：“我代表一层人啊，您这儿如果有桑拿还能打麻将，我就会和我的狐朋狗友一起来。”
李志和生气道：“狗改不了吃屎。”
李万山替他爸爸解释说：“只为了代表一层人，爷该您了。”
李志和想想说：“大领导和客户要滑雪，我才会来，要不呀，走到滑雪场门口免门费我就不会进、”
高见岭笑道：“你们真行，代表了滑雪顾客的各个方面，现在是疫情期间，严禁密接——电影院、洗浴中心、KTV全都关了门，还经常做核酸，发现黄码就得在家隔离一周，出现红码如临大敌，整个小区都得封闭，还会追根溯源，一查到底，全受牵连，你们说咱们这买卖怎么干？”
大家全都泄了气，李万山说：“绝对清零两年了，打了三针疫苗都没用，多少买卖关门？多少企业破产？多少家庭揭不开锅？这不是自废武功吗？”
这是憋在所有人心里的问题，可主流媒体集体失声，私人媒体不让发声，好像这就能不了了之。李志和说：“嗨，这场战役遥遥无期，死亡人数和经济损失可能胜过历次战争，多强的财政能支撑？早晚放开还不如早放开，不是能‘群体免疫’吗？像我这样的人死了拉倒。”
大家一扫刚才的高兴气氛，李长青说：“关键是咱们这个听话的各级政府，没一个敢率先放开，放开就乌纱帽不保。”
这就是中国社会最大的问题，唯上而不唯对，高见岭对李志和说：“您给罗书记打电话，说咱们要开业请她剪彩。”
李志和看看手机，中午时分县领导可能在吃饭，一拨电话对方就接了，他示意大家别说话，摁了免提说：“书记，您说话方便吗？城投黄董事长来我们滑雪场让我们承包，我们拿不定主意想听听您的意见。”
对面传来个浑厚的女中声：“这是你们企业之间的事情，我不好管，迎‘冬奥’要的政策，只要有的我会尽量给你们。”
李志和用口型对大家说：“多圆滑？”说：“噢书记，我们滑雪场如果开业，您能不能来剪彩？上面不是说要发动三亿人滑雪吗？咱们县的机关、学校会不会组织？”
对面说：“剪彩就不必要吧？你要组织好防疫，这是政治任务。机关和学校能不能组织滑雪……我没接到上级指示，也不好对下面有要求。”
李志和说：“噢，谢谢您。”撂下电话说：“黄总真能吹牛，说能让县委书记来滑雪，还说能组织机关学校，这合同真不能签。”
大家有点激愤，高见岭等他们冷静了说：“中国的市场经济其实是官本位的经济——以央企、国企为主导，他们占有特殊资源、实行行业垄断、生生把自己办成了第二政府。作为民企、村企，谁指望政府支持谁就会倒霉，因为咱们必须在市场找食儿。不要指望领导、机关和学校，想想还有没有办法。”
李万山说：“有办法，就是不干。”
（压缩）
苏晓说：“可村里和岳秀的股份，我家老高借给你们的钱就泡了汤。”
李志和央求高见岭：“老高，你是智多星，你说怎么干，我们都听你的。”
高见岭说：“我还得想想，您最好跟黄总先承包一个雪季、好再续约三年，有可能咱们就把这个项目要回来，办回咱们的户外运动主题公园。”
有这句话李志和就放心了，对大家说：“以后可不能让高博喝酒了，他是咱们村的大脑，烧了可了不得。”
高见岭回去就给岳秀划出了两百六十万块钱并发出了以下政令：
一、滑雪场一周之内开业，一个人没有咱们就自娱自乐。
还真有放寒假回家的大学生来滑雪、就带动了中小学生，可每天卖的雪票钱都不够电费、采暖费。
二、向打靶场借彩弹枪，组织民兵扮鬼子，让换上八路军、游击队服装的游客漫山遍野追着打，战斗结束还有军事专家做总结，再接着打。
短视频发出去就火出了圈，周边三省各县的“党建”、“团练”和“战友聚会”都在这里进行，室外战火纷飞，室内摩拳擦掌，重演了解放前华北战场的一场场真实对抗，滑雪场当月就收支平衡。
三、和县交警大队和环保大队联系，用水车把从县城到滑雪场的路泼两溜狭窄的冰道，用免费爬犁把游客拉进来再送回去。
临河县就出现了惊世骇俗的人文景观，老头老太太都坐着免费“冰巴”来泜河滑雪场看情景剧《林海雪原》，吃顿饭，睡一觉再回去，滑雪场第二个月就开始盈利。
四、投资一百万制作滑雪牌电子游戏，举行“首届全国滑雪牌大赛”及“冬奥成绩竞猜大赛”。
北京冬季奥运会2022年2月4日开幕，2月20日闭幕，这期间泜河滑雪场的滑雪牌、网店的雪票、雪具和土特产销售达到了高潮，闭幕那天晚上举办的“泜河冰城音乐会”有三万人参加，现场颁发一百万奖品，因为他们当月实现销售一千万，而他们的“泜河牌体育营养快餐”已经走进了千家万户。
冬奥会结束。李志和和高见岭带了锦旗和礼品去见县委罗书记，李志和说：“书记，我们能开业并盈利在全国的滑雪场都不多，全靠书记您和县委、县政府的支持。”
罗书记刚刚受到市委书记表扬，说她既把疫情管控得好，又搞活了经济，还让临河出了名，说：“二位老哥，你们不知道我们为你们担了多大风险，还出动了交警和防疫给你们保驾护航，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生，就怕出现群体事件。”
他们俩千恩万谢出来又去看了黄国忠董事长，李志和说：“黄总，咱们滑雪场一个雪季就盈利五百万，我刚给总公司财务交了承包金，您看雪季结束怎么办？”
黄国忠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泜河滑雪场，他既盼他们盈利又怕他们盈利，盼他们盈利是为了缓解资金压力，这不？送来五百万够他们开两个月的资了；怕他们盈利是怕挨罗书记批，因为他的另一家滑雪场条件比这家滑雪场好却亏损。他说：“咱们当时签合同时可说好了，先包你们一个雪季下一步再说，我想收回来自己干。”
这不是卸磨杀驴？李志和和高见岭相视一笑，说：“哈哈，成。”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