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守莹
前段日子,《渤海文化圈》曾做过一个名家访谈,也是从这方水土走出去的,大画家杨国春,标题是:《杨国春,一个不需要简介的名字》。周习,这个名字,同样不需要注释,起码在寿光乃至更大的文学圈子是这样的。但是,需要解读。
周习,这笔名起的,很有意思。比如老舍,就很会给自己起名字,老舍,原名舒庆春,字舍予。周翠华,取翠左上一角,名习,有心窍的人,就是不一样,起个笔名都带创意。
我和她的交集,属于倒叙式的回忆。一直以来,很多文友、学者均推崇她的《婚姻危机》《中国农民》《天干地支》《土窑》《盐诺》等,以及后来的系列大部头报告文学,比如《行走乌蒙》《碧海金滩北戴河》等,我没有读过,没有发言权,但见网上好评如潮。说起她的作品,我至今不改自己的观点,还是《少男少女》写得真切,活脱脱的原生态文学范本。我是一个不大喜欢读书的人,这一点很致命,以至于在很长的时间里,让我很没有评价别人作品的底气。但是,《少男少女》我还是读了至少三遍,第一次读,出于好奇,终究是熟知的人出了书,多少带着些不大服气的心思;第二次读,是想为自己的服气找个理由,带着挑剔的“眼镜”读;第三次读,就心生了很大的崇拜。现在想起,这段沉浸式阅读的体验,依旧美好,总想起泛黄的时光折页里,那几个背着书包,趋拉着坷垃,不愿意回家,也不愿意上学的懵懂少年的故事。当年,她参加省里的“泰山文艺奖”评选,我强烈撺掇她推这部小说,她是个非常听进别人话的人,应该就是这部小说,获得了首届山东“泰山文艺奖(文学创作奖)”,出道即巅峰,出手就王炸,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这代人是遇到过文学创作的春天的。
寿光文学的春天,她是见证者,也是赶路人,创建者。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很热的天气,有她,还有当时的文联主席李雪玉,一间与文化氛围很不搭调的办公室里,大风扇磨着牙嘎吱嘎吱地响,好像对进来的每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与她的热情和满眼的光芒形成鲜明对比。她很幸福地说这做那,好像刚分到锄头的农民端详着雨后的田野。这一年,我们开始叫她一声“周主席”。
在文化繁荣的年代,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不少协会,主席、副主席、秘书长,走马灯似的换,大多数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有时难免会冒犯。比如,前几天,接到一个电话,号码很陌生,就问,你是哪位?对方回答,我是某主席!尴尬地我差点把脚丫子抠到水泥地里。把“官名”自己叫得如此过瘾的主儿,还真有。这又让我想起周习。
和周习共事的日子,我们都叫声“周主席”,但是叫得自然踏实真切。她愉快地答应着,我们也很当事儿的这样称呼她。她年龄并不比我大多少,却自带大姐亲和气场。赋有诗书气自华,可能就是这样的气场吧。一个有才分的人,似乎更能服众。类似作协这样的组织,其实是很难凝聚的,全是些有文化有个性有想法的主儿,凑在一起,除了孙行者,谁也带不好花果山。假如,我说假如,查了半天字典,连“尴尬”都读成“尬尴”的人,做了主席或者秘书长,以为学着官方人士穿上青色裤子,白衬衫,主席台端坐,就可以让小猴子们高呼大王,离着树倒猢狲散也就没几天了。周习恰恰相反。如果把文学比作一个大园子,她就是头锄,都羡慕她的锄头好使,有谁知道荷锄人是借着星光磨铁锥,才有这好刀口,好营生儿。就家庭背景,她是最不适合当作家的,一个家有夫婿觅封侯的主妇,为写一部小说到达“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境地,何尝容易;一个本应该行走在人情往复、车马喧嚣里的人,偏偏选择了这世界上最苦累最没有终点的行程。但老天不负有心人,所有的坚守与努力,让她迎来了丰收,小说、散文就像大秧子上的豆角棵子,一嘟噜一嘟噜的,尽情地摘,让人看着就羡慕,当然,我也不是完人,偶尔也心生小“嫉妒”,于是就照着学了一段时间,静下心,还真出了几个好作品。有篇小说,不长不短的那种,就说是中篇吧。题目还记着:《玉米》,糊里糊涂寄给哪个杂志忘记了,反正也就石沉大海了。但是初稿她是认真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总是说起其中的一段话“第一次上丈人家,老头儿看我的眼神就像狗见了棍子”。我知道这是她对我的鼓励,只是自己没有她的定力,小说之路没有走成。这不影响她继续鼓励我,也忘记哪一年了,因我写的一首歌词,江苏著名作曲家王咏梅老师来到寿光,她就像自己邀请来的一样,鞍前马后的伺候,开车拉着我们,又是安排吃饭,又是看菜博会,好一通忙活。能把会员的事当作自己的事,能把会员的进步当作自己的幸福,不是所有协会主席都能做到的。
忘记是哪一年了,她提名我担任秘书长,那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跟着她筹备了不少活动,见了许多课本上见过的人物,诗人舒婷来了,写潘冬子的李心田来了,莫言来了……做报告,听写作课,为新人搞作品研讨会,出《弥水》《寿光文学》杂志,对接全国“春天送你一首诗”诗朗诵,出《为了大地的诗行》作品集,连文化演出专场都搞过……我也不知道搞这样的活动,需要不需要银两,有次和她的一个亲戚说起,他是搞设计印刷的,说你们作协还欠我们钱呢!我无语。后来我知道,虽然拖了段日子,还是如数支付了。还有个感人的活动,至今印象深刻。我有个忘年交,比我大几十岁的杨光成先生(已故),喜欢写作,作协在他家里给他搞了个作品展,因为单位有事情,没到现场,事后,周习很郑重地要求我:去补上。满怀忐忑不安进得门来,杨老先生的书房,已经变成了作品展室,中间墙上一张大合影,有我!是当天P上去的。那一刻,感慨万千,把民间协会搞到大可接云天,细微可触心底的,少见。
我和她的交集,不长。但是我很怀念。退出文化圈子十几年了,如同离开曾经的栅栏去流浪的孩子,走了多年,转来转去,又经过熟悉又陌生的园子。隔着大篱笆看进去:桃花红, 李花白,菜花黄,莺儿啼 ,燕儿舞,蝶儿忙。突然又想起,周习。
再后来,她上了济南,再后来,去了北京。她就像从菜乡田野里飞出的布谷鸟,为了文学梦飞向了更加辽阔的天空。但是,无论栖息在哪块绿荫,她一直在向着热恋的土地歌唱。

周习,中国自然资源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中国地质学会徐霞客研究分会副会长,中国作协十代会代表,鲁迅文学院第十一届高研班学员,中国地质大学(北京)特聘作家。著有《土窑》《婚姻危机》《天干地支》等多部长篇小说;有《盐诺》《盐碱地》《父父子子》中短篇小说发表;出版了《鲁院纪事》《行走乌蒙》《碧海金滩北戴河》等多部纪实文学。获得过泉城文艺奖、泰山文艺奖、冰心儿童图书奖、冰心散文奖、宝石文学奖等。周习《中国农民》入选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参评作品公示名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