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溪弄遇见马英武老师和他的榜书
文/何雪峰
花溪弄是藏在洛南西城区的一块儿好地方,它与四周喧闹的街衢保持了恰当的距离,既宁静幽深而不冷清寂寥,既遗世独立又不失烟火温暖。
花溪弄是巧笑倩兮的梦里江南,花溪弄是安放情怀的修心之地。“一花一溪一街弄,似梦似幻似苏杭。半烟半雨半江南,亦诗亦画亦天堂”,寥寥数语,更是精妙,勾勒出花溪弄的特色,写尽了花溪弄的美。
花溪弄是我近在咫尺的芳邻。闲暇无聊时,站在窗边,可以嗅到花满蹊春花绽放的芬芳,可以听到花千集夏夜沸腾的市声,可以欣赏文曲阁上空的一弯秋月,可以感知沉香楼琉璃瓦上厚厚的白雪。
花溪弄也是我从家到单位往返时可供选择的道路之一。如果时间稍微充足一些,我大都会抛弃另外几条更加笔直宽阔当然也更加喧嚣热闹的马路,而踏上曲径通幽的花溪弄。那亭台楼阁,那小桥流水,那假山奇石,那高树低草,当然还有那一家家书法、绘画、根雕工作室以及收藏古玩的店铺,穿行期间,总能给人以劳碌后的放松、愤懑时的平静、纠结时后的释然。
花溪弄不仅仅是一个赏心悦目的景点,也是一处文人墨客聚集的文化场所。晨曦里的花溪老街,空气中浮着墨烟,石板路上洇着丹青。那天早上,当我提着豆浆油条穿过花溪弄时,忽然被人叫住。扭头望去,一间略显逼仄的工作室内,马英武先生正微笑着看向我,左指间夹着的香烟烟气缭绕,右手提着的毛笔墨尽锋枯,一看就知道他必然是刚刚完成了一幅得意之作,手里的毛笔还没有来得及放下,运笔时迸发于内的激情在脸庞上还没有褪去,身旁站着的几个人正在对着条案上的榜书作品鉴赏评论。马英武老师做了简单的介绍,便一一打了招呼。
阳光透过木格窗子,在墨迹未干的宣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春华秋实”的四个榜书大字愈发显得筋骨遒劲,气韵生动。三个多月未见,看来在石门老家日夜揣摩笔耕不辍的马老师又是书艺精进,书道大成。用笔稳中求变,圆中现方,润中留枯,粗矿不失细腻,柔和不乏力度,气韵和情感始终保持平衡,特别是在一些并不显眼的细节处理上也更加精当合理。
几位行家里手面前,我更偏向于少说多听,生怕露出破绽。又因别的事情牵扰,便匆匆而别,临出门时,马老师竟折了那幅字递给我,说随后有机会再坐下来喝茶细聊。
路上,去年盛夏在永丰初遇马英武老师的场景再次浮上心头。老山书屋里挤满了采风的人,蝉鸣与讲解声在小院里回荡。人多的场合我不擅长说话,马老师则是由于嗓子原因不能多说话,人声鼎沸中两个沉默者为数不多的几句交谈,不想竟生出几份相见恨晚的感觉。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他在花溪弄的一个朋友那里给我留了一幅"踏雪寻梅",但见浓墨如铁画银钩,枯笔处似有暗香浮动。马老师是商洛榜书名家,竟能放下身段不吝抬爱,感慨之余,遂撰拙文一篇,记录了初识时的点点滴滴,权作书生人情。
再逢马老师,已是年满月尽的腊月底。在此之前,其实早已听闻马老师和一众书法家在花溪弄为群众义务写春联的消息,当时的我却丝毫没有去花溪弄凑凑热闹的兴致。自从暑假一别,短短半年时间,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许多事一言难尽,即将到来的新年于我只是煎熬罢了。大约是腊月二十六日,拿一张纸去了花溪弄,并自拟对联一幅,请马老师书写。动笔之前,马老师迟疑片刻,似乎有话要说,却未开口,等写了一半时,终于停下笔来,劝我改换内容重新书写。我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重新买来纸张,另写了一幅传统的春联。
事后,我也终于想明白了,马老师的用心所在。新春佳节,万家欢庆,毕竟辛苦一年,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自己纵有再心酸,也该深埋心底自行消化,笑脸相对,不给任何人添堵,也算是一种基本的修为吧。
花溪弄,在时光的河流里静默无声,随季节的变化,红了芭蕉绿了海棠。如今,每走过花溪弄时,我都会想起马英武老师和他的榜书。并且想着,会不会在某一个拐角处,又能见到从石门张马楼来到这里的马英武老师,正在树荫花影下挥毫泼墨笑谈人生。
于二零二五年五月二十五日


作者简介:何雪峰,洛南县第二中学英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