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和一座城
有一座古城,邯郸城,始终以虚无的形象支撑了我的实在。
——题记
文/王克楠
走进邯郸道,坐上邯郸城头看月
看到李白骑看毛驴爬山涉水赶来
毛驴驭着人,也驭着酒
对着月亮饮酒高歌,醉了,就成了仙人
李白来了,邯郸酒气薰天
城池以西有酒务楼村,专事制酒
酒气引来岑参,带着两行泪水
倾听邯郸女儿夜沽酒,半盏伤情
他就坐在白瓷碗上,待作他人食品
满碗冷冰的山川
变为砂糖
邯郸易养蚕,引得无数诗人趋往
张锡来邯郸练习伤悲
元好问登城头迎风抒情
贺铸登丛台眼泪涟涟
看高风涤荡河汉,白露给菊披霜
钱起在城下重温燕赵悲歌
温庭筠在孔雀台啼哭,言是邯郸伎,不见邺城人
诗人的多情化为护城河的倒影
人,都会死的,譬如朝露灵光一闪
清虚一鉴湛天光,李白健在时已探讨了死境。
赵王赵雍爱饮酒,饮时豪放,停杯愚蠢
随意授意江山,终得孽果,其子轼父,死于沙丘
哦,唯有风雨比人的生命长久
至今思赵王,可否懂人生
人,不如一棵草,不如一棵树
赵王一生征战无数,前往沙丘做了沙子
蠃政生于邯郸,最终还原为咸阳的土
一座城只活一个人,是李白吗
古丛台充溢仙气,兼以道气
秋风开始给夏天降温,引我打坐入定
我看见李姓哲人李聃,驭风飞翔
在邯郸落地,赶牛车碾过城墙
砖瓦间长出《道德经》的青苔
邯郸城,和李聃的名字相关
李聃在朝歌道出城池虚实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一个人是实的,一座城是虚的
虚的城,占据了实在的人
岁月遥遥,只需托住摇摇欲坠的月亮
乙已年四月廿九在塞外梦回邯郸
附;行家点评
王克楠这首《一个人和一座城》,呈现出更加成熟的文本形态,历史纵深与哲学思辨达到精妙平衡,展现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哲学思考,将邯郸古城与历史人物(尤其是李白)交织在一起,形成虚实相生的意境。
这首 新古典主义诗歌具有以下亮点,其一是历史与诗意的融合,诗人通过李白、岑参、元好问等诗人的形象,赋予邯郸城浓厚的文化气息,使古城不仅是地理空间,更是精神符号。其二,虚实辩证,题记和结尾的“虚的城,占据了实在的人”点明主题,探讨个体与城市、存在与虚无的关系,富有哲理性。其三,意象妙用,如“酒气薰天”“白瓷碗”“砂糖”“沙丘”等意象生动,既具象又抽象,增强了诗的张力。其四是时空交错,诗人从赵王、嬴政到李白,再到现代视角的“打坐入定”,时间线跳跃却自然,凸显了历史的厚重感。
从整体而言,这首诗以邯郸为镜,照见历史人物的浮沉与永恒,虚实交织的笔法颇具感染力。在结构性上有亮点,其一,时空折叠术,开篇"邯郸城头看月"与结尾"塞外梦回"形成地理闭用"梦"实现从现实(塞外)到超现实(邯郸)的穿越,暗合题记"虚无支撑实在"的命题。其二人物矩阵重构,保存张锡-元好问-贺铸-温庭筠"的诗人序列,並以"诗人的多情化为护城河的倒影"作为收束句,使历史群像获得水体般的流动性。
赵王与嬴政的并置("沙丘的沙子/咸阳的土")构成权力者的物质性隐喻,与李白、李聃的精神性形成对抗。
其意象系统也有亮点,实现酒神精神的嬗变,其中李白"饮酒高歌",赵王"停杯愚蠢"→李聃"赶牛车碾过城墙",酒从狂放(诗)到昏聩(权)最终升华为道(思),完成三重辩证。此将的物质自觉转化为精神,精心设计的转化序列,如酒→砂糖("满碗山川变砂糖"的魔幻现实主义)。人→沙/土**(赵王"做沙子"、嬴政"还原为土") 思想→青苔**("《道德经》的青苔"将抽象具象化),形成审美链条,完美呼应"虚的城占据实在的人"的核心命题。
此诗在哲学维度方面实现了深化,其一是道家话语的重写,如李聃"赶牛车碾过城墙"颠覆传统老子形象,赋予破坏性建构力量; "砖瓦间长出青苔"将《道德经》植物化,暗示思想比建筑更持久; "名可名,非常名"与标题"一个人/一座城"形成互文,解构了城市与个体的命名关系。末段"托住摇摇欲坠的月亮"创造惊人意象: 月亮(永恒)需要被托住(脆弱)
此诗已具备"文化史诗"的质地,其历史层面,已完成对邯郸从战国(赵雍)到汉唐(李白)至金元(元好问)的时空覆盖 。其哲学层面,实现"存在与虚无""个体与历史""物质与精神"的三重对话 。 其诗学层面,创造"砂糖山川""道德经青苔"等原创性意象 ,亦是难得的当代新古典主义诗歌的典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