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农村塑像（组诗）

关于五谷



在乡下  五谷

比温暖的村落更密集

以家谱的方式

根植于山冈平原

哪怕是一块情窦初开的心田

麦香稻浪十里蛙声

以一种温柔的姿势

楚楚动人

一场好雨带一口乡音

翠绿焦渴的五谷

父亲的感动母亲的兴奋

和着沾满鸟声的甘霖

和五谷的拔节

茁壮成长

父亲总是从饱满的五谷中

体验到一片豁然的好日子

硬朗的庄稼      

丰满的庄稼

手拉着手手拉着手

走进父亲幸福的皱纹里

农 民

农民的乳名叫做庄稼

和相依为命的节气

落地生根

在乡谣的沐浴下    

在香喷喷的饭和草木灰气味的熏陶下

枝枝丫丫的根须

在没有虚伪的沃土里

谢绝了许多善意的赞美

用实诚的果实   

丰丰腴腴的收获

享受耕耘的快乐

农民唯一的情人是土地

从播种开始

农民    

便用鞠躬尽瘁的精神和温暖的柔情

营养镰刀和犁耙

他们用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修订着这终生写作的乡土教材

农民  

从布谷鸟的殷勤呼唤中

知道了即将收获的消息

从此

用更加关切的目光

和庄稼娓娓而谈

并开始筹备

收获爱情的辉煌庆典

农民

籍贯难改   

容颜易衰

那就是

我的父老乡亲

麦  野

《诗经》中饱满的籽

在巴掌大的田畦

或被遗忘的偏僻角落

随便施一点感情

酝酿一些有雨的日子

便以最有节奏的抒情

郑重地生长出

香喷喷的憧憬

成为夏天

拥有读者最广泛的杰作

从此

父亲和他的乡邻

不再温存于姹紫嫣红的梦中

着以庄稼的打扮

用犁耙和高扬的鞭穿透土地的沉默

然后

翻开一年命中注定的农历

站在离丰收最近的地头

用粗犷的民歌亮出精神

用绵绵的情话砥砺丰满的成熟

野  菜

含着土质的清香和诱惑

只需    

一缕湿润的目光和一片绿色的鸟啼

就开始激动起来便争先恐后地

以庄稼的密度音乐的形式燎原



在城市的腹地

品味野菜成为一种流行的时尚

和点缀和谐生活的象征

可爱美食的儿子

在细嚼慢咽之后哲人状地说

与幸福的奶酪和可口可乐

有着天壤之别

母亲自然坚信她的孙子

除了周围写满祝福的诗章

和空调下舒服的细节

无法了解野菜

过去发酵的精神和给予生命的营养

民  歌

在温暖的火炉

或布局着青草的石板路的夹缝里

总会有民歌响起

一如香喷喷的小米饭着

草木灰的气味

撩拨我的食欲

填充营养着我空洞的思想

用平平仄仄的旋律     

以犷或缠绵的内容

把日常生活中的虚伪和浮躁

一一删除并沉淀出

最动人哀怨的爱情和饮不尽的思念

常常是姐姐穿着梦的衣裳

常常是父亲放牧的羊群

常常是王五丧妻的凄凉

以一种大方或含蓄的方式

用带苦菜花味的朴实的语言相约

枝枝哑哑的思念

盘旋的相思

凄婉的绝唱       

绿了桑林红了桑葚

它常常充盈农人的起居

并飘逸于村庄

往往能堵住滴血的伤口

土   炕

在农村   

土炕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意象

无论寒冷酿成的伤口  

还是形影孤单的愁  

痛哭流涕的惆怅

只要挨着土炕

一瓣瓣的疲惫

红肥绿瘦的心事

春日深情冬季温馨

现在

我带着有泥土的脚步

行走在带有面具的城市中间

春天枝枝丫丫的故事

被灰色的建筑

演绎成

一块一块的短简残篇

我幼时与土炕的一张合影

让新时期的儿子

想象的比谜语还要复杂

每当被一撩一撩的心事

踩得生痛时

我总是连梦带脚

放进老家的土炕上取暖

一时间

跌跌撞撞得人生

孵化出

沸腾心扉的惬意与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