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攒煎饼
都腊月二十几了,除了大集上开始有卖对联,灯笼,灶王爷,洛门钱的来,其他看不出过年的兆头,这些年来,年,是越来越没有年味了。而在六七十年代时的农村,进入腊月二十,第一件大事,就是开始攒煎饼,为了能攒够口粮,当娘的八明不醒的,就得拉着孩子们起早贪黑的推碾倒礳。
那时候邻居张婶家八口人,老两口和四个儿子俩闺女,八口人,八张嘴,一顿饭就需要二十多张煎饼,张婶是天天趴在鳌子窝里,一天下来也攒不下多少。
张婶家的大姐,只上过两年学,家里情况没办法让她继续上学,她十三岁就学会了摊煎饼,够不着鏊子前边,她只能坐着高板凳摊。
姐姐比同龄人早熟,学会了很多农活,针线活也是同龄人中的好手,姐姐为母亲分担了很多家务,也缓解了张婶很大压力。随着弟弟妹妹们的长大,日常饭量也不断增加,大姐和婶子更是起早贪黑的办饭。大叔是石匠,每天都在石坑里干体力活,一包袱煎饼就得十五六个,一包咸菜、一个搪瓷缸子,一个水嘟噜,这是一天的囗粮。
以前民间习俗是不出正月十五,不面对鏊子,所以就要在年前多攒些口粮。为什么过了二十才攒,那时没有冰箱,一旦日子久了,煎饼会发霉。
在少粮少柴的日子里,馒头是稀罕物,腊月里蒸的馒头也只是为伺候客人准备的,来了客人家里只需要一个陪着吃饭的,其他人都在饭屋里围着锅台,趁着那点热乎气,用点菜汤蘸煎饼,几分钟就解决了吃饭问题。庄户日子都得算计着,俗话说得好,“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张婶一家子平时的三餐吃喝就把她忙的晕头转向,哪有功夫做鞋做袜,冬天他们都没有袜子穿,连秋衣秋裤都没有,能穿上棉裤棉袄就很不容易了。姐姐平时上坡干活也带着鞋底,只要休息时,她就纳鞋底,家里人一年的衣服、鞋脚袜子全是姐姐一针一线手工做出来的。
张婶家大儿子经常外派出伕,其他弟妹还在上学,新年初一大哥带着弟弟们去拜年,一行四人高大帅气都穿的新派新色的,大哥走在前边,手里夹着一支没有点火的香烟。有一次我父亲给他递烟时,他说:“大爷不点了,手里还有”,然后悄悄的和我父亲说:“我不点,拿着这支就行,省得到别人家抽人家的”,虽然是一支香烟,却看出了大哥的为人。大哥总是笑哈哈的,邻居嫂子们看到他们穿上新衣服时,总是赞不绝口,大哥都会指着弟弟妹妹身上的新衣服说:“全是我姐姐做的,我姐姐的针线活可以说是一流的好,这么一大家子身上穿的全是姐姐做的”。
大姐个不高,一双大眼睛,两支齐腰大辫子,干起活来性索麻利。张婶经常愧疚的说姐姐是累的才没长高,她为家庭付出了太多太多,弟弟妹妹们将来要好好待她。
自从大姐会煎饼后,到了攒煎饼时,她有空就摊,而且还是自己推礳磨煎饼糊子。有一次张婶说大姐在鏊子窝里坐的时间太久了,摊完后都站不起来了。
姐姐在家干活从来没有埋怨,总觉得自己能替父母多干点活,就可以减轻父母的压力。张婶每当说到大姐时,眼里总是含着泪花,总觉得对不起大姐,生在这么个大家庭了,受累的是她。大姐反到宽慰父母说:“没事自己能承受的了,只要父母能把粮食扒录来,她定会让家人吃上饱饭。”
以前正月出门,一天一两家,第一是礼物不够,第二全凭走路,稍远的的亲戚,要当天来回,遇上雪天也得硬着头皮去,舅家、姑家、姨家一般到初七左右走完,剩下的几天就是边缘亲,非得去的朋友亲,到了正月十四就是扫尾亲,十五、十六村里组织闹花灯,十六日吃了饺子就算出了正月,十八生产队里正式开工,新的一年又开始啦!
七十年代中期,村里上了礳糊子机,大大减少了劳动力,再也不用每天晚上推礳了,机磨的煎饼糊子细腻,摊出了更香的味道。
时代变化真大,今天来说这事,年轻人听了觉得是演绎的,但的确有那段历史,现在有煎饼加工厂,再也不用自己去面对那热呼呼的鏊子摊煎饼,更不用攒煎饼,也不是出了十五才动鏊子啦!
知蔓:文学爱好者。山东省烟台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