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古城:在黄河的掌纹里醒来
文/周 丽
(原创家在山河间
2025—5—20山西)
从永济高速西口驱车而下,路边那块白底红字的大牌匾——“蒲津渡与蒲州故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如同一束穿越时空的光,瞬间照亮了我儿时记忆深处对古城的朦胧印象,内心满是重逢的欢喜,暗自庆幸又寻得一处可触摸历史脉络的圣地。
骑行出村,一路向西左拐,沿着万鹳路缓缓驶向西厢村。路旁,月季肆意绽放,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紫的像梦,微风轻拂,送来阵阵馥郁芬芳,那摇曳的花朵仿佛是一群热情的舞者,在向我招手示意。宽阔平坦的公路两旁,风格迥异的楼房鳞次栉比,淡黄色的外墙上,一幅幅图文并茂的展板,将永济市的名胜古迹与历史名人娓娓道来,绵延数里,宛如一幅流动的历史长卷。永济,因舜帝在此活动频繁,素有舜帝之都的美誉,古称蒲坂。在这里,历史的厚重与现代的繁华相互交织,碰撞出独特的文化火花。
蒲州古城分东西两城,西城布局规整,设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中间矗立着鼓楼、钟楼,以鼓楼为中轴,笔直地贯通东西、南北城门。当地百姓习惯称西城为内城,东城为外城。内城的东城门实则是外城的西城门,外城仅设东西城门,东城门便是如今西厢村新建的石牌楼,而我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那充满神秘色彩的内城。穿过外城的石牌楼,骑行三里,便来到了蒲州古城内城的东城门——“迎熙”门。眼前的城门、城墙及其瓮城,虽历经岁月洗礼,仅存土胎轮廓,城砖剥落,荒草丛生,一片荒芜之景,但当我轻轻抚摸着那斑驳的城墙,指尖传来粗糙而真实的触感,仿佛触摸到了历史的脉搏,心中不禁涌起无限的凄凉与遗憾,只能扼腕长叹。东城门外围以铁栅栏圈起,那醒目的标语“蒲津渡与蒲州故城考古遗址公园”,宛如一把锐利的钢针,刺痛着每一位过往行人的心,也时刻提醒着人们,这里曾有过怎样的辉煌与沧桑。沿着内城东城门继续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蒲州鼓楼。鼓楼虽尚未修复,但南门额上“迎薰解愠”的题字依然清晰可辨,仿佛舜帝的《南风歌》仍在悠悠传唱:“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这四个字,不仅是对南风的赞美,更是古代帝王心系百姓的生动写照。我静静注视着阳光照射下的千年鼓楼,被一条条藤蔓肆意缠绕,那一块块又厚又重,泛着盐渍、斑驳陆离的古老青砖,无声诉说着古城的沧桑巨变。南风,在古代诗词中代表着夏季,是温暖与丰收的象征。“南风”,更是对五帝之一的圣君舜帝作为“道德始祖”、“百孝之首”、“文明之元”精神的尊崇与敬仰,是我们作为华夏子孙的骄傲与自豪。人们常说,五千年文明看山西,作为华夏文明摇篮之一的舜都蒲坂的子民,我们更应将舜帝精神发扬光大。
从鼓楼向北骑行几分钟,便抵达了蒲州古城的北门——“振威”门。这里的修复工程已接近尾声,瓮城夯土堆、马道、北门及东段城墙以及周边环境都焕然一新。我仔细辨认着城门北侧匾额上的“北门”二字以及左下角“洪武六年二月”的落款,门洞里黄河浸漫的水痕清晰可见,如同历史的印记永远镌刻在这片土地上。走进门洞,嗡嗡的回音如黄河的哗哗流水声,深沉而悠远。我大踏步走了一遍,估摸出门洞深度约8米,城墙的厚度与宽度也大致相当。如此宏大的工程,如此坚固的防御体系,让人不禁对古人的智慧与力量肃然起敬。新修复的城墙雄伟壮观,绵延至东城门城墙,宛如一条巨龙盘踞在大地上,彰显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古代战争智慧。站在这里,我仿佛穿越时空,看到这座相当于北京颐和园一个半规模的古城里,商贾云集、人声鼎沸、繁华热闹的壮观景象。除城墙、瓮城外,一周还有护城河环绕,易守难攻,却最终毁于洪水、地震、战争的肆虐。如今,繁茂的蒲草仍随处可见,但因蒲草而得名的蒲州古城却已淹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作为中唐繁盛时期的中都,唐朝六大雄城之一,山西境内最大的古城,华夏文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经过修复,蒲州故城遗址公园即将再次与时俱进,大放异彩,成为又一个“守护文化遗产,留住历史根脉”的旅游打卡胜地。鼓楼南面的钟楼已无任何遗迹可寻,向南1000多米便是古城的南城门——“首阳”门。南城门已基本修复,靠南修有方形瓮城。我从南城门北面右侧沿城台登上城墙和城顶,向北瞭望,仿佛看到明清时期无数贡生、举人、进士身着官衣官帽,春风得意、信步款款地从鼓楼走来。“手把鼓楼往南看,二十四家翰林院,对门三阁老,一巷九尚书,大大小小州县官,三斗六升菜籽多”,这首流传蒲州的民谣,生动形象地展现了蒲州古城南门内文风兴盛、人才辈出的鼎盛景象。父亲曾给我讲过:明朱棣夺得侄子的江山后,将全国各地反对他的大臣罢免官职,监禁到蒲州城南,让他们自谋生路。他们有不少人从事戏曲表演维持生计。也许正因如此,才成就了如今的河南梆子、秦腔、晋剧等地方戏剧。
再沿着鼓楼向西行进,路边“唐代夯土城墙遗迹展示节点”的广场吸引了我的目光。走进一看,原来是蒲津渡与蒲州故城遗址西城西北角唐代夯土城墙遗迹保护展示项目。遗迹包含唐代夯土城墙、唐代房址、水道、水井,金元时期大夯土基址等,通过模拟展示和标识展示的方式,让我对古人夯土工艺的萌芽、成型、发展阶段有了深入了解。抚摸着夯土墙的纹理,古人辛勤劳作的身影恍惚浮现在眼前,不禁为古人的聪明才智赞叹不已。从“黄河广场”出来继续向西,便来到了小时候最为熟悉的古城内城西城门——“蒲津”门,其瓮城保存得最为完整,城墙绵延不绝,气势雄伟,只是还未对外开放。1989年,轰动全世界的“黄河大铁牛”便是在此处挖掘出土,它由四尊铁牛、四个铁人、两座铁山、一组七星铁柱和三个土石夯堆组成。铸造于唐开元十三年(725年),作为重力锚,用于稳固蒲津渡浮桥,维系秦晋交通。这座浮桥,比西方波斯军队修建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浮桥还要早48年,堪称天下第一浮桥。我站在遗址前,脑海里浮现出当年浮桥上车水马龙、商旅往来的繁华景象。黄河大铁牛,堪称“半部浮沉的中国史”。它们见证了蒲津渡的商贸繁荣,无数商贾驾着马车,拉着货物,通过浮桥往来于秦晋之间,促进了经济的交流与发展;它们也见证了蒲津渡的军事作用,在战争年代,浮桥成为军队调动的关键通道,铁牛则默默守护着这一战略要地。如今,它们已成为黄河岸边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作为中国人“俯首甘为孺子牛”奉献牺牲精神的图腾象征,黄河畔上的千年守望者,它们不仅承载着厚重的历史记忆,更寄托着中华民族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1959年,三门峡水库建设,蒲州城被列入淹没区。城内居民怀着对故土的深深眷恋,无奈迁出,这座曾经繁华一时的古城从此废弃。此后,岁月如刀,城砖几乎被剥揭殆尽,只留下一片荒芜与沧桑。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黄河再次改道河东,附近村民便在西城门附近打捞上游冲刷下来的河碳。那些河碳,带着黄河的气息,成为村民们生活的一部分,也见证着黄河与古城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2009年3月26日,黄河上游水量骤增,永济市黄河段发生河水漫滩事件。蒲州镇、韩阳镇部分村民的滩地进水,形势危急。为抢险救灾,政府迅速采取强制措施。我家和附近村民积极配合,主动扒沟挖渠疏导水流,将河水引向低洼的地势和旧鱼塘。大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挥汗如雨,不顾个人安危,最终成功使滩地积水回落,保护了滩区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此后,政府加大力度,延长加固了黄河堤坝的修筑拦截功能,为河东百姓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安全防线,保障了他们的平安幸福。
黄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泥沙淤积改道现象,是大自然的力量所致。但在国家保护环境、生态修复、绿色发展理念的推动下,“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的美好愿景正逐步变为现实。如今,人们更加注重对母亲河的保护,合理开发利用黄河资源,让黄河成为造福后代的幸福河。这不仅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智慧体现,更是对蒲州古城历史与未来的双重守护。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古城墙上,给这座古老的城池披上了一层神秘而绚烂的面纱。我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奔腾不息的黄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蒲州古城,这座承载着千年历史与文化的城池,虽然历经沧桑,但它的精神与魂魄却永远镌刻在这片土地上,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华夏儿女。
2025年5月9

作者、主播简介:周丽(利君),晋南人,喜欢朗诵音乐舞蹈,偶尔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