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湖泊

                  王晓瑜

记忆深处，总有一汪澄澈的碧蓝，在岁月的长河中熠熠生辉，那是故乡西边崖下的湖泊，是藏在我内心深处，一旦想起就令我怦然心动的地方，是停泊在我梦中的仙境。

那湖泊镶嵌在离我家西边二百余米、高约三十米的崖下，波光粼粼，蔚蓝壮观，宛如大地的眼眸，清澈而深邃。在不结冰的时节，它展露着最迷人的风姿。一汪湖水，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的美玉，又像是女娲补天时被遗落人间的一块蓝宝石。阳光洒落，似有“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的浩瀚之美。湖面水光潋滟，浮光跃金，如同撒了满湖的星辰。微风拂过，湖水泛起层层涟漪，宛如丝绸被轻柔地抚弄，荡漾出无限的温柔。

这湖美得极致，说它是天池落在了我的小村庄，一点儿也不为过。还据传说，当年吴国北伐屯兵我村东边的由吾崮时，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美女西施曾到我们村沐浴洗纱。

小时候，它是我欢乐的源泉。每当去割草，我总会背着竹篓，慢悠悠、精神十足地晃到湖边。我放下竹篓，蹲在湖边绿色草丛里，看阳光穿透湖水，把摇曳的水草染成流动的琥珀。大大小小的鱼虾啄食岸苔，忽而散作满天星子又跑开。我便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盯着湖水发呆。同去的伙伴儿见此情景，会高声大喊：“嗨，五妞儿，你在看什么呢？湖水里有金子不成？”现在想来，我每次细瞧金灿灿的蔚蓝湖水，都像贾宝玉第一次看到林黛玉：它美若天仙，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活脱脱是从天上掉下来个“美湖泊”。我蹲在湖边，伸出手，感受湖水的清凉从指尖蔓延至全身。整片湖裹着庄稼与青草树木翻卷，恍惚间我以为天上绿草树木坠落在湖水里在漂洗。看着水中游动的小鱼小虾，它们穿梭在碧绿的水草间，机灵又活泼。我会找来一根小树枝，轻轻搅动水面，不曾想惊得小鱼虾四处奔跑，一会儿又慢慢游回来，它们仿佛能懂我的心，和我一起玩，这般互动，我能玩上许久。直到伙伴儿唤我的声音荡过来，才惊觉竹筐里只躺着十多根零落的茅草。

     于是我垮起竹篮，拿着小镰刀，快点儿去割草。家里的长毛兔还等着鲜草美味呀。

到了秋天，湖泊更添了几分诗意。岸边的树木换上了五彩斑斓的衣裳，金黄的叶子，纷纷飘落，有的飘在岸边，有的则悠悠地落在湖面上。那湖面上漂浮的落叶，像是一只只金色的小船，随着水波轻轻摇曳，形成一幅流动的金秋画卷，我似乎在乘着其中一艘小船向远方飘游……我常常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捡起一片落叶，对着阳光细看它清晰的脉络，想象着它曾经在树上经历过的欢乐时光。或者捧起一汪湖水，任其从指缝间缓缓流下，看水珠溅落在落叶上，听它发出清脆的声响。

后来，我离开家乡外出求学，行囊里装着对未来的憧憬，也藏起对湖泊的神往。隔着地图上蜿蜒的线条，我只能在潜意识里反复描摹它的模样。不知从哪一天起，寒暑假归家时，我发现它的波光不再如往昔耀眼，水位似有若无地下降，岸边的石头渐渐裸露，像是被岁月啃噬的牙齿。加之以气候变化，泉水愈发吝啬，那些曾经灵动的涟漪，慢慢变小变弱。但湖泊右边崖壁上的野枣树年年坠落的酸果，三十米高的缓坡总让我想起。崖底那汪从未沾染过俗气的湖水，它始终是初见的模样，倒映着少年奔跑时扬起的衣角。

嗨，我竟不知道，那片盛满童年的湖泊是何时彻底干涸的。再回到村里，曾经的碧波荡漾处，如今早已被翻耕成肥沃的农田。新播的秧苗怯生生地探出头，嫩绿的颜色刺得人眼眶发烫。田埂上，我来回踱步，试图寻找一丝湖泊存在过的痕迹。

那一汪碧蓝哪里去了？难道被天上的王母娘娘收回去了吗？恍惚间，我看见少年的自己正蹲在湖边，手中的树枝搅动着满湖碎金，而现实里的风掠过空荡荡的田垄，卷起几缕尘埃，落在我潮湿的眼底。或许，王母娘娘只是收回了她遗落的珍宝，却永远收不走我记忆里的粼粼波光 —— 那片湖泊早已化作我血脉里的潮汐，在每个思念的夜晚，泛起永不褪色的波光闪烁。

 昨夜骤雨敲窗，我又梦见自己变成年少模样。掠过开满小米粒般野酸枣花的湖岸，惊起正在梳妆的布谷鸟。水波纹一圈圈荡开年轮，倒映的湖崖始终是三十米，庄稼永远在结穗，而湖水依然在梦里荡起层层蔚蓝色涟漪，那像水洗的蔚蓝渐渐向四周铺展开来……

成文于2025年5月23日晚9点49分

王晓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高层次人才，济南市诚信建设促进会副会长，黄河文化传承发展促进会副会长，济南市莱芜区散文学会副会长，莱芜区诗词楹联协会顾问，莱芜区家庭文化研究会副会长、讲师，凤城高级中学凤鸣文学社顾问。山东省散文学会优秀会员，济南市诚信建设促进会宣传工作先进个人，都市头条2023度十大散文家，莱芜区表现突出文化志愿者，出版散文集《杏坛拾穗》、长篇报告文学《拓荒者的足迹》《人与海》《尚金花》等，曾在《时代文学》《黄河文艺》《齐鲁晚报》《职工天地》《工人日报》《齐鲁文学》等报刊发表作品。报告文学《山城起舞金凤来》《拓荒者的足迹》分别荣获山东省、莱芜市“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文学征文奖等奖项，长篇报告文学《人与海》入选2022年度青岛市文艺精品扶持项目，同时入选山东省委宣传部“齐鲁文艺高峰计划”重点项目，入选2024年自然资源优秀图书项目，散文《香山牡丹》被中国作家网选为推荐阅读文章，散文《我的父亲》获首届吴伯箫散文奖，另有多篇文章或被编入不同文集，或被评为多种奖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