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生活的写真集
——读刘诚龙散文集《我自乡野来》
来源:教师报教师报 2025-05-07
文/李云娥
我与刘诚龙老师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一个炎热的夏日,我们一行人走在他家乡的时荣桥上,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和鸭子欢快的叫声,我斜靠在栏杆上,看着遍布苔痕的青石板桥面,心想:这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因此,我也找到了刘老师能写出如此绝妙的散文的原因。
《我自乡野来》最明显的特点就是“真”。文章以父母为圆心,以铁炉冲村为半径,辐射了村庄周围的人、事、景。其中的故事原汁原味,不加一点“佐料”,真实、感人、有趣,带着时代的痕迹,让人读得笑中带泪。文章中的情感是真实的。对父母的思念是真实的;对家乡的发展变化感到高兴是真实的;对家乡的田地荒芜感到担忧也是真实的。文章中的景物和人物是真实的。铁炉冲、田家坳、恩高冲、时荣桥……“红薯猪崽”弟弟、“凉鞋套丝袜”的才叔、爱斗牛的文亚砣……真实的东西,才是最美的。庄子说:“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情发于中,言无所择”,只有真实的感受,才灼灼动人。
《霜华是一味》里写道:“我姐曾害过我一回,她怂恿我去拿红薯来烤,待我跳下去,她不伸手拉我了,还把木板盖上了。‘把红领巾给我,我就拉你上来。’读了好几年书,我没戴过红领巾,欠死了。便偷了姐的,学校里、家里、村子里,是不敢戴的,去山上放牛,才戴着向山麻雀们显摆。我姐早知我干的牯子事,她骂我我也不给,她哭我也不给,她便想出这个绝招,我招了。”“偷红领巾”事件是儿童心理的真实写照。孩子的心灵纯洁无瑕,自尊又脆弱,好胜又敏感,常会发生许多大人无法想象的故事。我同事的孙子因为在幼儿园没得到老师的“苹果”,回家后哭得惨兮兮的。原来幼儿园放学时,老师会在每个表现好的孩子额头上贴一张小小的苹果贴纸作为嘉奖。同事的小孙子觉得自己上课答对了一个问题,表现不错,却没有得到“苹果”,委屈得大哭。第二天,得知原因的老师,奖励他一个甜甜的大红苹果,他不要,只想站在讲台上,让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他额头上贴一个“苹果”。这就是儿童的世界,儿童的思维是那么纯真无邪、单纯美好,像阳光下灿烂盛开的鲜花。
刘诚龙老师的文章语言风格独特,似乎自成一体,我称其为“诚龙体”。熟悉他文章的人,只看语言文字,不用看作者就知道是他写的。他的语言灵活多样,其中对方言的灵活运用令我着迷,例如,“哦,起,哗。一声‘哦’,老牛自奋蹄;一声‘起’,老牛慢动作;一声‘哗’,老牛便安歇。”对古诗词的灵活化用更是有趣,例如,“茅檐低小,地上青青草,我娘在剁猪草”,不读点古诗词,都不知道句子的出处。古诗词被他一化用,平添了几分诙谐气息,也调节了文章的节奏,读来使人忍俊不禁。文章里画龙点睛的哲思总结也随处可见,例如,“这疤痕是什么呢?这疤痕是童年的徽章。”适度的插科打诨,再来点冷幽默和贫嘴,描述时精准生动的用词,都让文章中的场景仿佛重现在眼前,例如,“几个‘小把戏’加快了脚步,书包打在屁股上,一掀一掀的。”这正是我童年背着书包上学时的真实写照。几项特点的结合,形成了辨识度极高的“诚龙体”,赢得了读者的喜爱。
写散文的人多,写得好的却少,写得出彩的更是少之又少。我喜欢《我自乡野来》,正是因为它质朴纯洁、天真自然,堪称一部乡村生活的写真集。
乡愁的本质
——读刘诚龙《我自乡野来》
来源:《湛江日报》2025年5月21日
文/素哥
乡愁是一种奇特的病症。它不似感冒发热,可以用温度计测量;也不似骨折创伤,能够用X光显影。它潜伏在记忆的褶皱里,蛰伏于感官的暗处,时而如游丝般轻拂心弦,时而似潮水般席卷全身。刘诚龙的《我自乡野来》,恰如一把精巧的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我们记忆的闸门。
铁炉冲的炊烟,在刘诚龙的笔下袅袅升起。那炊烟里裹挟着柴火的噼啪声,混合着铁锅与铲子碰撞的金属音,最终凝结成母亲手作的一碗热饭。我们读着这些文字,忽然发觉自己的鼻腔里也充盈着似曾相识的气息——或许是外婆灶台上常年悬挂的腊肉,或许是邻居家飘来的炒辣椒的呛味。这些气味分子携带着记忆的密码,穿透岁月的屏障,直抵心灵最柔软的腹地。普鲁斯特在玛德琳蛋糕中找回逝去的时光,而我们,则在刘诚龙笔下的萝卜干与星星鱼中,与童年的自己重逢。
乡村的门不上锁,这简单的几个字,道出了现代社会最稀缺的品质——信任。当城市里的我们对门邻居形同陌路时,乡野间的人们却依然保持着“借一瓢面还一斗米”的古风,依然保持着大嫂给人扯节节草疗伤的细节,依然保持着邻居大哥给人送一碗芝麻的情谊。
书中那位会为过路人留一盏灯的守夜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温柔的隐喻——在茫茫黑夜中,总有人为你留一盏灯,总还有大嫂给你扯一把节节草,总还会有邻里大哥给你送一碗自种的芝麻。
味觉是最顽固的记忆。刘诚龙《母亲的味道》写非常日常的煎豆腐,但吃遍天下豆腐,都不能吃出“母亲的味道”,只有老娘俯身灶边的那份煎得两面黄的豆腐,才能吃出“母亲的味道”,如刘诚龙所说:“娘离儿最近,胃离心最近。”《菜豆子冬豆子》中写道,“菜花花花绿绿,那是视觉摆着盛宴;风吹吹停停,那是触觉给你按摩;香飘飘逸逸,那是听觉在赶赴春晚。人,你有多少中感觉,乡村就会给你多少样满足”。五官全开,这样的描述让舌尖上的乡愁有了立体形态与梦幻的色香。我们忽然明白,为什么离家多年的游子,始终对普通的红薯、冬笋、南瓜、萝卜皮、猪油腌猪肉、辣椒炒腊肉等家乡小食念念不忘?
食物的密码里藏着文化的基因。清明节蒸的青团,端午节包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春节的年缸肉——这些时令食物构成了中国人的精神日历。当我们在大都市的写字楼里用外卖软件点餐时,可曾想起儿时蹲在灶台前等待食物出锅的期待?刘诚龙笔下的食物记忆,恰如本雅明所说的灵光,在机械复制时代守护着最后的手工温度。
乡愁的本质是什么?是对过去的怀念,还是对现代的抵抗?是对特定空间的眷恋,还是对某种生活节奏的向往?《我自乡野来》给出了多维的答案。刘诚龙既写乡村的宁静,也不回避它的闭塞;既描绘邻里互助的温情,也记录贫穷引发的纠纷。这种不矫饰的态度,让乡愁脱离了简单的怀旧情绪,升华为对生命本真状态的思考。
在高铁时速达到350公里的今天,我们与故乡的物理距离前所未有地缩短,心理距离却可能越来越远。我们习惯了用手机导航,却忘记了如何辨认星辰指引方向;我们精通各种社交软件,却丧失了与天地自然对话的能力。乡愁在这个意义上,成为现代性困境的一种症状表达。
时间是最公正的雕塑家。它用风雨剥蚀老屋的土墙,用野草覆盖曾经的小径,用遗忘抹去熟悉的面孔。刘诚龙写道:“山形依旧,但村庄的容貌已改。”这句话里包含着对变迁的坦然接受,也隐含着对恒常的执着追寻。
《我自乡野来》的魅力正在于此。它不提供逃避现实的桃花源,而是通过记忆的棱镜,折射出生命最本真的光彩。那些看似平凡的乡村场景——插秧、打谷、晒秋、围炉——实则蕴含着中国人最深层的生活智慧:顺应天时,尊重土地,珍惜人情。
我们终将明白,乡愁不是对某个地理坐标的执念,而是对生命原初状态的追寻。在钢筋森林的缝隙里,在电子屏幕的蓝光中,在会议室的玻璃墙后,我们偶尔会突然想念一片可以赤脚奔跑的田野,一口可以俯身直饮的清泉,一群可以推心置腹的乡邻。
刘诚龙的文字之所以能引发广泛共鸣,正是因为他触碰到了这个时代共同的精神焦虑:在技术发达与人情淡漠之间,在移动便捷与根脉断裂之间,我们该如何自处?《我自乡野来》给出的答案朴素而深刻:记住你来自哪里,才能知道要往何处去。
合上书页,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但在某个不可见的维度,铁炉冲的炊烟正与无数读者的故乡记忆交织在一起,化作精神力量。这或许就是乡愁最珍贵的馈赠——它让我们在变迁的洪流中,依然能够辨认出自己最初的模样。
回忆生暖的味道
来源:宝安日报 2025年05月23日
文/余法
刘诚龙的《我自乡野来》这本书以82篇细腻入微的美文,将铁炉冲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写得栩栩如生。从《红薯猪崽》到《草鸡蛋》,从《母亲的味道》到《一碗汤的距离》,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让人仿佛置身于那个充满烟火气的乡村世界。这些文字,如同一幅幅生动的画卷,缓缓展开在读者眼前,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书中最让我动容的是那些关于亲情的描写。无论是甘愿为儿女遮风挡雨的母亲,还是风趣开朗的父亲,他们的形象都如此鲜活,仿佛就在我们身边。特别是那篇《母亲的味道》,让我深深感受到了母爱的伟大与无私。那种味道,不仅仅是饭菜的香气,更是母亲对子女深深的关爱与呵护。这种情感,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直击人心最柔软的部分,让人感动不已。作者回忆了母亲为他做的煎豆腐,那不仅仅是一道菜,更是母爱的象征。母亲用她的双手,为儿子烹制一道道美味佳肴,这些菜肴中蕴含着母亲对儿子的深深关爱和无私奉献。这种无私的母爱,让读者在阅读时深受感动,仿佛置身于那温馨的家庭氛围中。
《对门垅里白鹭飞》,是刘诚龙一篇带有生态散文味道的美文,他以如诗如画的笔触,选取白鹭这个意象,来描述家乡这些年来生态环境的变化。四字短语与长短句交错,飞、啼、归等押韵字眼自然镶嵌,形成类似田园牧歌的节奏韵律,与描写的自然景象形成声画同构;通过漠漠水田、阴阴夏木等杜甫诗句的化用,将古典田园意境与当代乡土景观相融合,形成时空交叠的诗意空间;青蛙歌与稻花香将听觉的蛙鸣与嗅觉的稻香交融,唐诗宋词都翩然翻飞,将视觉的飞鸟与抽象的文学意象联结,形成多维度的审美体验。水田、青蛙、黄鹂、白鹭等意象的叠加,构建出立体化的江南生态图景与文学诗意。
刘诚龙笔下的《土砖房》与《红砖房》,把当年最具乡村意象的“地标”建筑,写得特别有亲切感、厚重感、沧桑感,韵味十足。《土砖房》中用轻松的笔墨写父亲从挖泥、踩泥、做砖、砌房的全过程,把当年的酸甜苦辣咸一一呈现出来,善于以乐写苦,善于以苦写乐,刘诚龙与其妻子曾在乡村学校教书,在乡村生活,在乡村生儿育女,他写其女儿的出生:“披厦不足十五平方吧,摆张床,她爸她妈交错过,当各自瘪肚子,侧身过。披厦里有床,床是木床,木床底下,非棉被垫,是稻草垫,小女便是在稻草垫底的木床上,哇哇哇哇,来人间的。”稻草垫生孩子的这个场景,极具当年农村的象征意义,作者用词简洁,没有过多修饰,但通过具体的物象传达出土砖房里养育生命的主题。
除了对乡村生活细腻的生动描绘,书中还记录了乡村的变迁与坚守。从土砖屋到红砖房,从耕牛到机械,乡村在时代的洪流中悄然变化。这些变化让作者既生发对过去农村生活的深沉怀念,又生出对新生活的向往,作者并不一味怀旧,不对乡村社会的变迁作出非此即彼的定论,他意在给变迁中的乡村做一份文档,存储于散文之中,让读者一起来思考,参与价值判断。